“在我的後院,可以看見牆外有兩株樹,一株是棗樹,另一株也是棗樹……”
每當我讀到這裏,總是想起我家門前也有兩棵樹,一顆是杏樹,另一顆也是杏樹,為此,我總覺得我與魯迅先生十分有緣,本來我的偶像是徐誌摩,現在我的偶像變成了魯迅。
大家爭相效仿這一寫作手法,有些寫他家門前的是梨樹,有些寫他家門前的是李樹,還有桃樹梧桐樹等等等等,特別是班上一個女生,是我們班所有女生的公敵,她寫的是她家門前也是兩顆棗樹,怎麼可能!真是討厭!
她為什麼成為我們班女生包括我的公敵,這實在是一件充滿懸疑的事,因為她很熱心,成績也好,不像其他人那樣愛嚼人舌根,從來不背後說人閑話,同學有困難都盡量幫助,為什麼還能成為班上女生的公敵呢?又為什麼成為班上男生爭相討好的對象呢?
大概是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吧,她實在是個漂亮的人,美麗不但使人犯錯,其本身也是一種錯誤。
我成績不好,每天最喜歡做的事是發著呆等著放學,有一天課間,教室裏的同學都出去玩了,天氣太冷,我不願出去,就窩在教室趴在課桌上抖腿,過了一會,就有人闖進來了。
我心裏十分不舒服,我大多時候喜歡獨處,想一些屬於自己的劇本,本來屬於我的天地突然被人入侵,換誰也不樂意,但我裝作睡著的樣子,不去管他們。
進來的是一個男生一個女生,他們兩人似乎在確定我是否真的睡著,因為好大一會我都沒聽見動靜,我心裏咚咚跳,難道這兩人想要避著人幹什麼壞事?要是發現我沒睡著會不會殺我滅口?
這就是我自己給自己寫的劇本。
又過了一會,兩人終於在教室的角落裏坐下了,然後小聲嘀咕,伴隨著女生的嬌笑聲,我太好奇了,等了好一會,確定他們不會注意我之後,我悄悄睜開一隻眼睛偷看,其實用‘偷’這個字不太好,教室是公共場所,在公共場所錄像都不算侵犯肖像權,何況還是眼睛看。
我見到了讓我震驚的一幕,公敵女生和班長正抱在一起接吻,我臉刷一下就紅了,心裏對她更加鄙視,要知道,那個時候我們還隻是初二的學生,真是太不要臉了!
他們接吻的時間很短,或許隻有幾秒,但對於我來說,這段時間太難熬了,幾乎過了幾個世紀那麼漫長,好在快上課了,同學們都陸陸續續進了教室,他倆才坐回各自的位置。
這件事讓我憋得難受,我想要找個人說一說我心裏的感受,我鄙視這種行為,我覺得這是壞孩子幹的事,我想要證明我是個好孩子,好學生,我不幹這事,可是我找誰說呢,我本來準備跟同桌說一說,可是我終究沒有,具體什麼原因,大概是因為她是個喜歡說閑話的人吧,可是我不就想要所有人都譴責公敵女生嗎?可是我為什麼沒有這麼做呢?真是奇怪。
放學的時候,我迫不及待的拎上書包往家跑,我要把這件事跟留北說,他是最安全的傾聽者。
我和留北是鄰居,住在城鄉結合部一個叫興鎮的地方,那個時候城區還沒有擴建,我們家土地還沒有被征收,我們都還是貧下中農,離拆二代還有八九年。
鎮上有中學,就在我們家的背後,步行兩三分鍾,我從來都是走讀,家裏的飯菜更合胃口。
我奔回家把書包一扔,就往隔壁留北家跑,可他不在家,留叔和嬸嬸告訴我留北在車庫,留叔是貨車司機,常常外出跑貨,留北有時候也跟著去,他初中畢業就沒有讀書了,在家呆了兩年了。
鎮上幾乎所有的房子都是小平房,隻有老街邊有幾家是瓦房,我和留北家在新街,都住的是小平房,留北家的車庫就在他家底樓。
我咚咚朝底樓跑,邊跑邊喊:“留北!留北!我要告訴你一件大事。”
留北沒應我,他臥在車底正專心的鼓搗車軲轆,我在他身邊蹲下,手撐在地上,幾乎腦袋觸地的看他:“留北,我要跟你說一件事,一件大事。”
“什麼事?”留北用扳手哐哐敲輪胎外殼。
“就是,就是,哎呀!”我因為姿勢不穩,身體一歪,頭就磕地上了。
留北終於停下手,抬起上身看我,然後他從車底下爬出來,摘了全是機油的手套,將我從地上提了起來,給我擦了半邊臉上的灰,問道:“說吧,什麼事?”
“我們班上有人談戀愛。”我帶著一臉鄙視,貌似這是多麼不可饒恕的罪過。
對於十四歲的我來說,這就是不可饒恕的,我謹遵爸媽的教誨,讀書就是讀書,學生得有學生的樣子,怎麼可以談戀愛呢,所以這是不對的,不可以的。
留北聽後波瀾不驚,沒有和我站在同一戰線,他淡然的反問:“然後呢?”
“然後?他們接吻了!”真糟糕三個字我沒說出來,我要看看留北是不是同意我的想法。
留北看著我,他是個十七歲擁有一米七五個頭的少年,他皮膚是健康的小麥色,這或許和他喜歡在大太陽底下打籃球有關,他弟弟留修就很白,他五官很標致,有讓我羨慕的高鼻梁,我一直認為我的鼻梁要是再挺一點,我也是個完美的美女,特別是他的眼睛,眉目含情,隔壁的楊家二嫂就說留北那雙眼睛看人總是含情脈脈的,總給人一種他愛上你的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