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有女子清幽而縹緲的歌聲飄蕩在湖心亭台之上，如泣如訴，仿佛華美深宮中一縷久久徘徊不散的芳魂，如漆黑湖麵上水波流淌而發出的迷離之音。
清冷的月光落在一道朱砂色的身影上，勾勒出一片猩紅與蒼白，交織成美麗又森冷的奇境。
黑暗湖水中恍若有萬千白骨齊哭，骨作美人披上血色紗衣從黑水中攀爬而出，伏在亭中柔聲輕唱著來自渺渺天邊的幽幽忘川曲，惹人癡迷、沉醉。
……
“如玉，你說你叫如玉，可你姓什麼呢？”
他抬眸看向那少女，窗外烏雲密布，磅礴大雨將至，殿內點起一盞油燈，柔和的燭光灑在她的身上，隻見她輕衣粉霞，麵若桃花。
“無姓。”他說。
“你是男子，怎麼可能會沒有姓氏？”
“男子？”他湊近她，輕笑道，“你怎麼能確定我是男子？”
他的聲音突然變得尖細，像極了優伶輕輕撥弄琵琶弦而發出的詭異琴聲，美眸中染上媚色，帶著幾分譏誚，嘴角噙著淡漠的笑意，夾雜著一絲殘忍。
少女怔然地望著他，他仿佛從一個凡人變成了色如春曉的魔魅，讓她不知為何心中百味雜陳。
空氣幾乎都靜止了，窗欞外有風吹過樹葉，發出細小的“窸窸窣窣”的聲音，仿若有什麼東西侵蝕著人的心神。
許久，他涼薄而低沉的聲音如凜冽的風掠過她的耳邊，似笑非笑道：“在凡界，男生女相乃不祥，一個不祥之人又怎麼配擁有姓氏？”
“不祥嗎？”少女巧笑嫣然，她說，“沒關係，在我魔界可沒那麼多規矩。既然你沒有姓，那我給你一個便是。”
少女靠在桌旁支著臉，蹙眉沉思了片刻，突然啟唇笑道：“既要彰顯出你是我的奴仆，但又不能用魔界皇族之姓，看在你是我的人的份上，不如就賜你姓陌吧，取自‘陌上人如玉’，陌如玉。”
他一愣，驀然看向麵前的少女，少女俏目輕眨，眉眼含笑，唇邊的梨渦輕淺，精致的麵容上稚氣未消。
窗外的風徒然大了起來，吹亂了少女一頭如瀑的青絲，讓他看不清她的麵容。淺粉色的紗裙在風中輕揚，蹁躚若仙，如夢如幻。
少女不經意的話語，卻如同溫柔的春風，輕撫過他的肌膚，撩撥了他的心弦，卻又在他還來不及觸碰又悄然消失。
很多年之後，輕歎了、經曆了世事的無常，他才明白，心頭上那種異樣的感覺，叫作情動……
少女將淩亂的發絲隨意撥到腦後，望了望陰沉沉的天，歪頭衝他笑道：“我先走了，陌……如玉。”
她輕哼著一首歡快的小曲兒朝門外走去，似突然想起了什麼，漫不經心地回頭對他說：“對了，下月初一是本宮生辰，本宮命令你這個花魁，要來獻一支舞為本宮賀壽。”
他愣在原地呆呆看著那抹輕粉的倩影翩然離去，她勾唇輕笑的絕美容顏，深深地烙在了他的眼中。
……
輕遠而悠然的歌聲還未停，湖心亭中，有紅衣優伶輕哼著優美的小調，手裏拿著一支白玉酒杯放到嘴邊，冰涼的酒釀流過他的喉，隨後又繼續哼著那日少女唱的半闕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