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下,殘陽如血。
落日的餘暉灑在古舊的城牆之上。初秋之後落的第一場雪已經都化了開,雪水淅淅瀝瀝的順著牆縫蜿蜒而下,浸濕了牆下泥濘飛濺的土道,淡淡的潮氣混著腐舊的黴味,似給這老城再添上了一層風霜。
幾個樵夫擔著柴火,一邊吆喝著一邊擠進牆下土道上,本就狹窄的土道巷子早已是堆滿了人,此刻這幾人一擠,整個巷子頓時便是人仰馬翻,喝罵之聲不絕於耳,幾個樵夫隻當沒聽見,仍在嬉皮笑臉的朝前擠著,腳下濺起的泥濘四處橫飛,已有不少濺到了土道巷外站著的那華服少女裙擺之上。
那華服少女頓時黑了臉,細眉擰作了一團,她伸出右手兩指捏了個劍引,正要拔劍給那糟髒的凡人樵夫刺個窟窿,卻突然從旁伸出一隻手來,輕輕捏住了她的手腕。
“離兒,不可!”
那伸手之人是個年輕男子,同樣一身華服,身材修長,麵如冠玉。那華服少女被他這一阻,體力靈力運轉不由得一滯,手中頓時停了下來,她轉頭朝那男子瞪了一眼,那男子有些無奈,卻仍是笑著搖了搖頭,輕聲示意她就此作罷。
哪知那華服少女卻仍是不肯善罷甘休,反而手上使勁,用力一掙,想要脫出手來,可她越是使力,那看似輕輕捏住她手腕的勁力也越是增強,任憑她如何用力,都如被鐵箍牢牢栓住一般,絲毫不得動彈。那少女心中氣極,奈何此刻始終脫不出手來,隻得狠狠瞪著那年輕男子。
“離兒,快別鬧了!此次出行乃是要事,不可節外生枝!”那男子見她不再使勁鬧騰,便低聲開口勸道。隻是他口氣雖是嚴厲,拿住那少女手腕的左手也絲毫沒有鬆懈,但那一臉寵溺之意卻是絲毫也沒遮掩。那少女聞言給了他一個白眼,便不再理他,那男子苦笑,不得不再好言相勸一番。
就在這兩人低聲交談之時,那炸開了鍋的的土道巷子裏不知是誰大喊了一聲“開始啦!開始啦!”然後那土道上的人群便立時安靜了下來,道上站得靠前的人皆是一臉樂嗬,眼中還略帶著些得意,站得靠後的則都立著脖子墊著腳,眼中有些懊惱。而那些沒能擠進道上的,則一股腦的開始朝城牆上衝,不消片刻,便將那靠著牆下土道的一段城牆給擠得滿滿當當。
那華服少女與男子早在人群衝上城牆前便退到了一邊,那少女此刻見得這番情景,倒也忘了生氣,隻是一臉驚疑,不知這番動靜到底是要幹什麼,她轉頭朝那男子問道:“哥,這些人是在幹什麼?”那男子不著痕跡的放開了自家妹子的手,笑道:“看戲!”
“看戲?”少女愕然道。
“不錯!你眼前的這條土道巷子,別看它又髒又破,但在這臨瞻城中,可算是最為熱鬧的地方,它還有個名兒,叫做‘藝道’,此地靠近城門,進出方便,因此來往的賣藝之人時常聚在此處,白日裏賣藝,色晚了便收工出城,久而久之,當地人便給這土道巷子取了這名兒。聽聞此處最有名的雜耍技藝叫做傀戲,每七日一場,據那耍傀之人演的大戲無不精彩絕倫,所以每逢傀戲必是人山人海,呼聲不斷。眼前這些人,想必都是提前來此占個地,以便稍後觀戲的。”那男子一邊望著藝道盡頭那老舊戲台,一邊慢慢跟妹子解釋道。
那少女聽後恍然道:“原來如此!可咱們來這凡人賣藝的地方幹什麼?”
那男子笑道:“自然是看戲!”
那少女聽後還待再問,但那男子卻是隻笑了笑,不再解釋,示意她安靜看戲便好。
就在兩人交談之時,那老舊戲台上已是拉起了一道粗布簾子,一個中年樵夫模樣的男人晃晃悠悠的從底下人群裏走上台前。那中年樵夫朝著台下抱拳行了一禮,然後笑嘻嘻道:“各位兄台姐們,今兒個又到了咱們臨瞻傀戲的表演時日啦,要今兒個這大戲啊,那可是……”
“別廢話啦!李三!你這大老粗一個裝啥斯文咧!”
“就是!趕緊滾下去!俺們看的又不是你!”
那台上樵夫話還沒完,人群裏便是一陣噓聲響起。那樵夫聽了也不惱,仍是笑嘻嘻的道:“好好好,老規矩,賞錢不要金錢銀兩,上好的木炭給送上一二即可!”
這話音剛落,巷外那華服男子便皺了皺眉頭,似在思索什麼,沒過片刻,便恢複如常。而他身旁那少女則顯然有些興致缺缺,就算眼角偶爾掃過那戲台,眸子中也帶著一絲難掩的厭惡。
而此刻台上那樵夫已給起哄的人群趕下了台,傀戲已經正式開始。那華服男子站得雖遠,但運起體力靈力聚於雙目後,台上景象仍是瞧得一清二楚,那站在台前的人形傀儡竟有真人般大,頭戴一頂七葉蓮花寶冠,手拿一柄桃木法劍,身著紫紗褐披,腳踩雲紋道靴,瞧來倒真似那得道高人一般。單單是這出場,那觀戲的人群裏便爆發出一陣歡呼,那華服男子都不由得有些嘖嘖稱奇,那傀儡行動流暢自如,伸手抬腿如常人一般,竟無絲毫滯阻之感。它在戲台上慢慢走了一圈,算是亮完了相,待得眾人歡呼聲歇後,它走回台子中央,手臂一抬,輕輕巧巧的挽了個劍花,然後雙腳一錯,便在台上舞起了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