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千涔的感覺是敏銳的。
此時此刻，浮都城的皇宮之中。
廣乾宮。
側殿。
一人躺在繡著龍紋的被褥裏，臉色慘然。
幾縷燭火閃爍，映照出一張瘦弱而蒼白的臉。
“我……活不了多久了吧？”男子雙眸幽深，盯著帳頂，眼底流露出幾許頹然。
“你的確活不了多久了。”
一道冰冷沙啞的聲音突兀傳來。
床上的男子慢慢轉頭，眼中流露出幾許恨意：“你折磨了朕兩年，難道到現在，還不肯放過朕嗎？”
“折磨？”對方冷笑，“羽千朝，這琰月的皇位，不是你一直心心念念想要的嗎？當初不是你自己一心情願，要與本座合作的嗎？”
“我……”羽千朝撐起身子，想說什麼，末了卻隻能趴在被子上，咳出一口暗紅的血。
“滅了羽千涔，朕的利用價值，也就沒有了吧？”他的聲音忽然變得低沉。
“你錯了。”對方的目光像冰一樣冷，“滅不滅羽千涔，你都沒有價值可言，之所以還讓你活著，不過是為了穩定民心而已，等我手下的人掌握了整個琰月國，便是你的死期！”
羽千朝驀地直起身來，眼裏閃過絲凶狠的光：“難道你就不怕我反水？和羽千涔結成同盟？”
“倒向羽千涔？”對方冷笑，“你覺得他會相信你嗎？”
羽千朝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看清楚現實吧羽千朝，現在整個羽氏皇族死的死，散的散，就一個羽千涔，還有幾分力氣折騰，不過，也隻是秋後的螞蚱了。”
對方說完，冷哼一聲轉頭揚長而去。
羽千朝一隻手摁著床欄，臉色慘白，忽然抬手捂住胸口，發出一陣劇烈的咳嗽，唇角隨即溢出一絲鮮血。
“皇上……”一名身形佝僂的老宮侍湊過來，一把將他扶住，“您，您感覺怎麼樣？”
“餘公公。”羽千朝握著他的手，眼裏浮起幾許哀色，“我恐怕是撐不了太久了，你，你想辦法出宮，去虎威關。”
“什麼？”老宮侍吃了一大驚，“皇上，您讓老奴去虎威關，可這——”
“我知道，這件事對你來說，實在太難，稍有不慎，你就會性命不保，可是眼下，朕在這宮裏，已經沒有可相信的人，你去告訴攝政王，就說影殺其實沒有想象中那麼難對付……靈山赤霄，萬聖朝宗，紫印東現，定乾鎮坤。”
羽千朝喃喃地說著，目光卻有些失神，還記得四年之前，父皇也曾這樣失神地看著殿頂的龍紋，一字一句告訴他這些話，可是當時他滿懷的壯誌豪情，總覺得憑自己的能耐，便可以匡扶社稷，讓琰月恢複昔日的榮光，到頭來，仍然隻是一場空。
這些年來，琰月內耗過於嚴重，無論是嫡係還是旁支，均是人丁凋零，父王也曾感覺到事情有些不對，所以派人四下查探，但到最後都不了了之，唯有他無意之間窺見一二，卻終究淪落成為他人手中的一顆棋子。
他萬分不甘，卻又隻能俯首聽命，原本以為這樣至少可以讓自己苟延殘喘數日，懷著複雜的心情，等待羽千涔領軍攻入皇城，到那個時候，他可以將所有的真相都告訴他，可是看情形，他終究還是等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