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向北方,雖然被茂密的森林所隔絕,但薩滿的雙眼仍然通過憑依的厄運烏鴉之眼看到北方遠征而來的大軍,那是傳承了數千年的獸人都難以想象的景象。如月牙般彎曲的港灣裏,停靠著成百上千艘由冰雪之地長大且堅逾鋼鐵的巨木打造成的船隻。蔓延幾十厄爾的營地,高大的毛皮帳篷和星星點點的篝火之間,彙聚著幾萬的獸人、蠻人、地精,以及食人魔、劍齒狼、海豹人之類的怪物。他們喧囂著,吵鬧著,為了一件戰利品或者一兩個俘虜奴隸的歸屬不惜大打出手。那些被打敗、被征服的人類,蜷縮在簡陋的棚屋、獸欄內,祈求著憐憫和一點點的食物,絲毫沒有以往的倨傲和勇敢。個子矮,卻比北方同類更為血腥的山間蠻人,帶著他們馴養的能夠變換獸形的變異種,還在源源不絕地加入這支龐大的軍隊。
但引導著這股勢力的,並不是他們,而是營地中央最龐大的帳篷內,那個擁有強大力量的人類,以及他的追隨者。他的眼神如同冰斧般鋒利,他的心髒如同雪山般冰冷。他的手指,劃過一副鯨皮製作的地圖,向西、向南,不斷擴大所占領的地域。然而,最重要的,是向北。進入紅色的深山,進入烈火和憤怒統治的領地……。那個人驟然抬起頭,冷冽中略帶著嘲諷的目光投向帳篷的頂。薩滿與他的烏鴉之間的聯係瞬間被切斷了。這就是他的力量,薩滿傳承自最古老時代的能力,根本無法與其抗爭。
他想要將獸人、蠻人們導向何方?丹持不知道,也弄不明白。他甚至沒有懲罰丹持的窺視,僅僅是趕走了黑羽的烏鴉作為一個警告。薩滿覺得,或許自己真的是老了。既然無力反抗,又何必要一次又一次地做這些動作。如果要找死的話,為什麼不像一名戰士那樣,去尋找‘最後的狩獵’?——不,死亡也是一種放棄,不能屈服!年老的薩滿抬起頭,瞅了一眼意氣風發的劫掠隊長霍格。是他也好,不是他也好,必須把那懷疑、警惕傳遞給某個人,更有力量,更強悍,能夠抵禦魔法的攻擊和權力的誘惑……。
魔法,在精靈的手中聚集、轉換。一團水球,瞬間化作一支水矛,激射向身軀龐大的機械。至柔的水,在被壓縮到極致後,甚至能穿透這世上最堅硬的岩石。水鏡術士的水箭,精準的能夠穿過一枚戒指,強勁的能擊碎海舟的甲板。然而擊打在鍛造者的外殼上,不過是製造出一個拳頭大的凹坑。精靈隻是微微蹙眉,鑲嵌藍色寶石的長法杖橫在身前,激發了一個水盾。一個由三個肢節組成的鋼臂,恰在水盾形成的瞬間砸了上來。水盾光滑透明的表麵,晃起一層又一層的漣漪,但終究還是阻擋住這千鈞的一擊。術士向後一步,三個白色的球體從他的背後浮出,隨即閃爍著飛向魔法機械。每顆魔法球,都蘊藏著閃電和震動的破壞力。如果是普通人,一顆就足以將其擊倒。但埃阿倫迪爾知道,這隻能給眼前的敵手製造一點點不便而已。如果僥幸擊中鋼臂的關節,甚至還能令其癱瘓一段時間。
他們依舊被困在鍛造者的巢***是的,困——鍛造者具有初級的操控空間的能力,加上數百年的營造,使得它的住所不斷在物質界與某個異界之間轉換。這就造成需要精確定位的轉移類魔法無法在此地使用。否則,水鏡術士早就穿越空間之門,回到他安全的住所了。果然,深黑之翼就意味著麻煩——現在的局勢正驗證了術士界的這個流言。
閃電球。
深黛色長發的女弟子配合著他的攻擊,在另一側製造了一次……騷擾。確實隻能算是騷擾,女術士的白球既,行動又很緩慢。就像是一個水泡似得晃晃悠悠地撞上敵人鋼鐵的身體。唉,也不是是完全沒有作用,至少吸引了鍛造者一部分注意,使得水鏡術士能夠稍作整頓,準備好下一個攻擊法術。不過黎莉娜平日裏都會被評個查分的表現,對他來是個不祥征兆。這意味著她已經累了,無法抽取到發揮法術完全效果的足夠魔力。即便她隻是個人類,但精靈同樣會累,同樣會耗盡精力和體力。而鍛造者,一點疲勞的跡象都沒有。鋼鐵製作的機器會覺得累嗎?水鏡術士可沒有那麼離奇的想象力。
有記憶以來第一次,埃阿倫迪爾對古代術士高超的技巧感到厭惡。他們為什麼要製造這麼個會自作主張的機械,又把它製作的如此堅硬?留一個防止對方反叛的命門難道不好嗎?隱蔽一些也沒關係啊。緊張戰鬥之餘,他用眼角餘光掃過一旁的黑袍術士。
術士諾阿從開戰以來,一直是防禦多於反擊。
這也容易理解,鍛造者的攻擊多半是朝著他的,似乎要把千百年的怨恨都發泄到他的身上。而他也的確展現出超越水鏡術士的實力。魔法機械的攻擊模式很單一,細肢節(手臂)的橫掃,粗肢節(腿腳)的碾壓,然後就是碩大身體衝撞過來,壓縮對手的活動範圍。它代替頭部的光球在警戒四周的同時,還會尋隙釋放灼燒、滑膩、黏著之類輔助類法術,讓肉身凡體比不上鋼鐵身軀、隻能憑借敏捷躲閃的人類和精靈們都頗感頭痛。要知道,使用魔法硬抗畢竟是要消耗不少魔力的。諾阿卻隻是林間散步般前後輾轉騰挪就避開了大部分襲擊。即便是被逼入角落無法閃躲,抬手間凝聚黑霧構造的魔法盾,也能輕鬆擋下鋼臂的全力一擊。他還能使用短距離傳送,在最危及的時刻轉移到其他的位置,讓水鏡術士又是羨慕又是不解——難道他就不怕計算失誤,把自己送到冰冷的界,或是鋼鐵都能燒成液體的煉獄嗎?
但這些就夠了嗎?單是躲閃和防禦,諾阿還是對鍛造者堅實厚重的鋼鐵鎧甲無能為力。這樣持續下去,即使他能比女術士和精靈術士堅持得更久,最後依舊逃不過力竭而亡的結果。急迫之下,埃阿倫迪爾將目光轉向另兩個人類。
那個領主就不提了,應該是擁有努瓦雍伯爵的尊號罷。除了把略顯胖碩的身體拚命縮進岩石間的縫隙,他的嘴裏一直念念叨叨著什麼,似乎是以前的祖先用來與鍛造者建立盟約的誓詞。沒用的!他們的關係中鍛造者顯然居於主導地位。它隻承諾了幫助,卻沒承諾過要保護盟約者的性命。眼下沒解決掉他,恐怕是鍛造者判定幾個人中領主是最沒威脅的一個,所以暫時放在一邊了。人類的貴族就是這樣,無論多英雄無敵的人物,繁衍了三、四代,剩下的就隻有酒囊飯袋了。
倒是那個貴族探險家……,帶來不少驚奇。
在他出現的時候,埃阿倫迪爾就偷偷偵測過,確定他並不具有魔法賦。倒是身上帶的魔法裝備,引起了術士的些許注意。當然,主要是其中幾件隱約透露出精靈的工藝。然而精靈族已經在這個世界存在了數萬乃至數十萬年,連綿建立的多個文明遺留下無數的寶物。真要追究的話,恐怕帝國的大半貴族都逃不了懸賞、收藏、利用精靈遺物的嫌疑。帝國北部的兩個精靈政權,不約而同地都對此抱眼不見為淨的態度,以埃阿倫迪爾的身份也不便加以質疑。也幸虧如此,霍姆子爵倫納德保留了他的魔法道具,並在眼下緊迫的境況發揮了不的作用。
“第九……,第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