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敬，1978！獻給改革開放40周年
作者：蒂襯真真
那是暴雨，那是狂風，那是九萬裏橫空炸響的滾滾雷霆
那是長鞭，那是閃電，那是五千年荊棘燃燒的衝火球
在龍的江河翻湧，在龍的山脊奔騰
直上雲霄的旋翅已扶搖九重
那是鳳凰，那是大鵬，那是母親高擎旗幟越過際
用國際日期變更線的時間螺砣撥動新時代時針
一
越過無岸的海，越過無頂的峰
疾奮的鐵蹄踏破星空，嘶鳴的馬跨過冰河
地裂熔岩奔湧，水靜流深，微瀾輕拂晨風
讓1978在翻地覆的早晨睜開眼睛
迎接一縷最富裕的晨曦啊，我們的頭我們的眼睛，我們的
懸崖站起來了，溪流站起來了，風站起來了，雲站起來了
雷電站起來了，冰雪站起來了，草與花站起來了
最遙遠最南邊的海站起來了，跨過千年來愛你～1978
一位慈祥老人，一磨巨碩車輪，一扇翱翔振翅
我在旋轉的60度銀屏觀看曆史走過時代的恢宏
起飛了，顫動的雲顫動的宇宙和我顫動的心
看大鳥振翅，掠過江河湖海的長影向東，向往太陽
我得看見的夢啊，我摸得著的虹，已在我今
捧掬的手心，啊，麵朝宇宙的母親啊，你敞開心扉
擁抱輝煌的太陽吧，我用月亮的彩筆繪畫你的葉眉和眼睛
我用高山大海的情愫細描你燦爛與宏偉構結的大廈窗欞
敞開的大門，湧出無數英雄，無數兒女振臂擎起
智慧之旗，在蒼海桑田鍛造現代化神秘鑰匙
撬開鏽跡斑斑駁駁的沉重鎖鏈，沉入太平洋海溝吧
讓千船萬舸競相揚帆啊，讓萬紫千紅競相綻吐
啊，偉大的時代造就時代英雄
改革與開放號角響徹雲霄響徹九重庭
禁錮思想的牢籠終被摧毀，富裕的鍾
擺放在實踐與真理同場競技的舞台
啊，摧枯拉朽之力席卷神州，大地競放異彩
奇跡，以世紀探戈舞步靜靜地劃出一道弧
慢一拍的交響樂從田野地頭跳出第一個音符
二
晨起的鳥，開始欲欲展翼的羽毛未豐的鳥
在禿嶺豐富的黃土地和雜草叢生的溪流旁亮翅盤旋
我無血的經脈啊僅僅擠出一滴辛酸苦淚
誰在訴林間的黃鸝百靈沒有唱歌
誰在攪動川頭河尾卵石幹渴的溝溪
纖夫，都是纖夫嗎？腳印的血塗滿岸石
那道饑餓的繩索啊勒進呐喊的咽喉
十八道手印證實山脊的土地河灘可以長出糧食
那一年，我要叫回外出要飯的姑姑和妹妹
那早上，雄雞在耳邊打鳴
沒有瞌睡的夜晚到處都吹真理的風
在草繩捆縛露絮破大衣腰間扣了一袋饃
打開漏風的門闖進實踐證明的腳印
我沒開路條也沒有身份證
蓋章的幹部清早就去了自家田地幹活
有點擔心被抓進看守所送去勞改啊
但要找回我的姑姑哇，我的妹妹哇
我管得了那麼多嗎？她們的夢是要到一碗飯
我的夢是找到她們，還要不進勞教所
第一程是楊樹坳，六十裏山路終究沒有填滿轉轉饑腸
我沒有錢夾子啊舅舅節省的糧票縫在媽媽最貼肉的衣兜
草繩上的一袋饃被風吃了被雪吃了被冰凍僵，硬硬地
變成了石頭早已溶化，被我以大便的形式放在路旁
在近前無村，近後無店的楊樹坳
在爐火騰騰水汽騰騰的蒸籠旁
紅光滿麵的店主看我口水流下衣襟
得意冬風竟然把還有些漣漣的口水吹上我臉龐
吃吧，一個燙滾的饃塞到我嘴邊
我，我啊，沒有糧票
沒事，我家今年的麥子啊見風長
開放啦，糧票那玩意兒你自個兒留著吧
或許越留越有含金量，哈哈，吃飽
我摸摸空癟的饃袋，摸摸滾圓的肚腸
摸摸過往的煙霧，摸摸未來的幻想
一頭栽在睡夢中抱住哦一個媳婦親了一夜嘴
嘴邊沒粘胭脂沒流口水，醒來隻有趕路的念想
早起趕往嶺背坡，那村子有我遠房親戚
賣布料兼做裁縫遠近三十裏聞名
打聽打聽姑姑和妹妹的音信
捆綁大衣的草繩在半路掙斷了
露出黑黑絮砣的袖頭裹緊沒有內衣的肉身
我在遠房親戚家門口摞不動腳跟
進來吧，進來啊遠房的大侄子
風裏好冷哇，你衣服濕透了吧脫下來烤一烤
我能進屋嗎我能烤衣嗎我能投親嗎，十五年前
跟隨媽媽來過一回，那時上唇掛著鼻涕
我在羞澀中仰仗熱情走進客廳
穿過廚房在灶堂烤火烤幹貼肉的露絮大衣
脫下來吧脫下來烤幹，你穿上這件布衣
我，我啊沒有布票啊，不能買布做衣
穿上，大侄子穿上，改革啦，不再用那花花票啦
哦，隻要賣力賺錢就能買衣，穿上了
合身又得體，暖暖的，飽飽的
我挺直腰杆打了幾個熱呼呼的嗝
前麵要翻鹽窩山，在山巔能看見火車
我要找姑姑啊找妹妹啊，這比看火車重要
她們綻開了鞋幫的鞋，再外套雙草鞋
腳趾頭踩在雪地，沿著滴紅的花血印子
伸進下麵水溝，又伸進上麵山頂
這山啊，那個羊腸今怎麼那麼多
這坡啊，那個山路今怎麼那麼陡峭
在雪融的崖頭和山洪浩蕩而過的溪穀
新土堆砌朦朧月色，柳籃破碗陳述舊跡
那是姑姑的碗啊還剩一灘米糊和菜跡
那是妹妹的帽啊是我從頭上摘下戴在她頭上
不遠處的孤煙燃盡這百裏荒蕪
不遠處的嗚咽聽起來像狼哭
姑姑的墳在山頂，在山頂下麵的水溝
妹妹的墳在溝底，在溝底上麵的峰脊
不知為何她們同行卻不同歸
不知為何她們同命卻不在同一座山體
很多年後，我六層高樓建在宅基地
在宅基地順風順水的高坡上
兒子在高坡上順風順水的六層樓房拆了
遷往城裏住，不知為何，不知為何
父親和兒子離遠了那麼多，那麼多？
還是靠近一點吧，坐飛機坐高鐵也要靠近一點
父子不能離得那麼遠，買票吧拉近子一把
我拿出銀行卡，我找到微信和支付寶
媽媽內衣袋裏的糧票和布票被她換成嶄新
嶄新得賊亮地躺在眼前，裱成畫框
彩光一閃，我被電視驚喜
今改革開放40周年，快樂大本營
孫子遊戲裏正奪寨攻關
我家客廳正麵，牆上一幅巨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