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墨子墨……”他的名字被她咬在唇齒之間反複地咀嚼,反複地惦念,直到現在她被他擁入懷裏,卻還是那麼不真實,“我不是在做夢吧,子墨,是你嗎,你是真的嗎?”
“不是在做夢,是我,我是真的,”君子墨緊緊地抱著她,恨不能直接將她嵌入自己的骨血中,和她融為一體,“是我來晚了,我來帶你走。”
無暇卻總感覺是在夢中一般,聞言道:“帶我走,怎麼帶我走?”
君子墨輕輕地笑了起來,“就這樣帶你走啊。”說著鬆開她,然後將背上的包袱給拽下來,從中翻出了黑色的夜行服遞給她,“先換上。”
君子墨帶著無暇悄悄地繞過值夜的守衛,眼看著就能離開營地,整個營地卻猛然間大亮了起來,君子墨第一反應就是將無暇掩在身後,麵對著火光之中走過來的夜謹言。
“君子墨,你還是來了。”
君子墨輕輕一笑,道:“你都扣著我的妻子為質了,我又怎麼能不來? ”
無暇這才猛然間反應過來,夜瑾言為什麼要堅持帶著她回大炎,原來目的竟然是以她為餌,將君子墨給引出來,憤怒立刻湧上了她的心頭,讓她控製不住地從君子墨身後走出來厲聲道:“你答應過我子墨和孩子我隻能選一個現在孩子已經沒了,你竟然又開始出爾反爾想要殺了子墨,你想都不要想,卑鄙無恥!”
夜謹言神色一僵,隨即道:“無暇你誤會了,朕可沒想過要殺了他,但是也不可能讓他在外逍遙,你們都要和我回京,然後無詔不得離京。”
無暇沒想到他竟然還留著這麼一手,隻是當時的約定,她確實隻是讓他放過君子墨一命,卻沒有提他能不能將君子墨放在眼皮子低下監視。
無暇被氣得說不出話來,那邊君子墨卻拉著她,將她重新塞到身後,一邊朝夜謹言朗笑一聲道:“不自由毋寧死,你讓我在京城不出來,還不如一倒殺了我呢。”
他一邊說著一邊捏著了身後無暇的手,明顯是在讓她放心呢,“你為此還真是費了不少功夫,那次在行宮的刺客,其實是你自己安排的吧,為的就是要讓炎都戒嚴,讓我跑不出去?”
夜謹言聽聞被他猜出來,也不否認,點點頭道:“沒錯。”
“你知道我今晚要來帶走無暇的吧,你是故意放我進來的吧?”
“也沒錯。”
君子墨的目光朝遠方瞥了一眼,又問道:“我真是好奇你是怎麼知道的。”
夜謹言一笑,“我自然有……”
他的話還沒說完,隻聽身後一陣雜亂又繁多的馬蹄聲和嘶鳴聲,馬匹好像是瘋了一般衝過來,將夜瑾言身後的侍衛都衝散了。
夜謹言蹙起眉頭身子一側,就躲過一匹直衝過來的馬,等到馬跑到了君子墨的麵前,他突然就拉著馬韁翻身上馬,然後雙手輕輕一攜,無暇也跟著上了馬。
“先行一步了。”君子墨禦馬飛奔而去,身後似乎還傳來了夜謹言的聲音“還不給朕追。”
隻是很快,那嘈雜煩亂的聲音就漸漸地遠去了,君子墨一手護著無暇,另一手連連疾彈,暗器在夜色之中閃爍著冰冷的幽光,將身後跟上來的影衛都給解決了,君子墨這才調轉了方向,往另外一條路走去。
清涼的夜風中傳來了低低的絮語,“我們要去哪裏?”
“你猜。”
“我猜不到。”
“到了就知道了。”
大越瑞慶八年,越和炎共同出兵鎮壓暴亂漠州,卻出師不利,首戰敗北,此後戰役皆是連連落敗,兩國聯軍不但沒有鎮壓漠州,反而一路被漠州叛兵驅逐至邊境,見勢不妙之後,各自傳信回京,言明漠州此時必定有主,炎帝和越帝同樣下令,命各自將軍暫時按兵不動,派人於漠州之主接觸。
然而讓炎帝和越帝大驚失色的是,漠州之主竟然就是君子墨!
夜謹言震怒之後,直接下令大軍壓境,隻是越軍常年身處江南水鄉之地,很是無法適應漠州荒漠缺水之地,加上荒漠難以辨別方向,以及神出鬼沒的漠州大軍,很快越軍同樣落敗。
而炎帝同樣派兵征漠,隻是同樣慘痛敗北,三方混戰數次,然而直到最後,漠州都從未有過一次敗績,反而兩國屢敗屢戰,君子墨也曾放言:隻要漠州!
隻要兩國的軍隊不越過漠州邊境,他也不會主動挑釁,慘敗而歸的大越和大炎終於放棄了將漠州拿下的想法,各自撤回了境內。
這一年,漠國建立,年號為康泰,定都白璧。帝君子墨,立後姬無暇,太子君斯啟。
白璧城是大漠中最大的一塊綠洲,因為君子墨的號召和獎勵,種樹的人越漸多了起來,綠洲也因此越變越大,綠洲的當中最高大麵積也是最寬廣的建築就是漠國的皇宮,曾有人建議要修建更大更雄偉的宮殿,卻被君子墨給拒絕了。
一是因為要節約資源,減少財政的支出,二卻是因為,他決定此生隻娶皇後一人,這話是他立在城牆之上對著白璧所有的臣民說的,說完之後就得到了一致的擁戴,有人是因為他不濫用錢財,有的確實因為他的癡情專一。
無暇卻隻記得,他說完之後轉頭看向她,對她輕輕一笑,那笑容如同沙子中淘出的金子一般閃亮耀眼。
“回來啦?”無暇見君子墨進了門來,便放下手中的梭子,迎過去替他拍打著衣服上的塵土,“今天又去沙洲了?”
“嗯。”君子墨隨口應著,四周看了看沒找到人影,不由問道:“啟兒呢?”
無暇有些無奈道:“被柳叔帶出去了。”
君子墨一聽臉色立刻沉了下來,忍了又忍最後還是沒忍住,“怎麼又被他帶走了,李年州和蘭澹寧不是成親了嗎,喜歡小孩子不會讓他們生嗎,總是來搶我們的孩子做什麼,還有他一個神醫,不老實去給人治病,總是跑大漠來做什麼?”
無暇好笑地看著他憤怒的樣子,不由上前去柔聲道:“好啦,你別生氣了,柳叔也是為了我好。”
君子墨無奈地瞪了她一眼,“你隻管替他說話,被他買了還要幫他數錢呢。”
“我哪裏有那麼笨,”無暇不依地說著,“還不是因為我有了身子了,柳叔說怕瑞兒在我跟前鬧騰我,這才將他帶出去的。”
君子墨一愣,隨即有些疑惑自己是不是聽到了什麼,好一會兒還有些迷糊道:“你剛才說你有了身子?”
無暇見他傻傻的樣子,忍不住笑了起來,一邊點頭道:“是呀。”
君子墨又眨了眨眼,然後猛然間驚喜地瞪大了眼睛,“你是說你有孩子了,我們又有孩子了,我又要當爹了是嗎?是嗎?”
“是是是,”無暇無奈地翻了個白眼,見他激動的樣子,心裏也不由跟著高興了起來。
她永遠都無法忘記,當時君子墨將他帶到漠州,然後抱著一個小娃娃出現在她麵前,告訴她這是被“落”掉的那個孩子的時候,她到底有多麼高興,有多麼慶幸。
後來她才知道,因為夜謹言的自導自演的刺客事件,炎都被戒嚴,君子墨不得已躲進了城西的別苑中,卻剛好見到席滿觀在那裏計劃著該如何將無暇救出來,於是思慮再三之後,便冒險現身和席滿觀達成了合作,緊接著擔心女兒的姬展瑞和沈天嶼也跟著參與了進去。
原本是想到要讓無暇假死脫身,隻是若是假死,必定要牽涉出更多的事情來,到時候難免節外生枝,所以討論了許久,最後決定趁著夜謹言下落胎藥的時候,將藥換成催產藥,直接將孩子誕下來,再找個死嬰李代桃僵,這樣就可以將孩子先救出來,而夜謹言暫時不會動無暇,所以又另有了計劃,等她的身子養好了再進行。
而無暇的雪崩其實是假的,夜瑾言雖然是皇帝,但是在大炎,很多事情根本無法掌控,事實上那天所有參與的人,全都是席滿觀和沈天嶼的,比如穩婆和禦醫就都是席滿觀的人,幾人想要偽造出一個大出血的樣子根本不費吹灰之力。
緊跟著等夜謹言回大越,在路上比較開闊的地方也比較容易動手,也免得驚動似乎有所察覺的炎帝。誰知他們正計劃著的時候,李年州剛好回來了,還帶著被捉回來的蘭澹寧,蘭澹寧因為之前的事對君子墨的感情倒是淡了一些,她畢竟是個心高氣傲的,又怎麼能忍得了一個總是不把她當回事兒的人?反而對無暇,她卻有著更多的愧疚。
於是一聽要去救無暇,她立刻就心思活絡了起來,那一晚的馬匹,其實就是她和李年州放出來擾亂局麵的。當然之後又替君子墨解決了不少小蟲子,不然他們那裏能這麼順利離開的?
君子墨早已將目光放到了漠州,也在其中建立了很大的勢力,這一次直接就跑了回來,將兩國磨得沒脾氣之後,果斷地自立為王了,夜謹言擔心他篡位?嗬,他用得著篡位嗎?
大漠的氣候雖然怪一點,但是在綠洲之上生活,其實還是很不錯的,無暇也很快就適應了下來,每天自在悠閑,氣色越發紅潤起來,今天一早起來,被柳青崖看了一眼,便直接將纏人的君斯啟給帶走了。
無暇含笑著任由君子墨將她當成易碎的琉璃一般小心翼翼地扶著,一邊嘮叨著,“原本嶽父還說要帶沈致洵那小子來瞧你呢,我可要趕緊讓他別來了免得鬧著你,他太皮了些……”
外麵陽光明媚,涼爽的風將闊葉的植物吹拂得婆娑作響,遠處傳來了孩子的笑鬧聲,身邊就是自己心愛的人,還有什麼生活比現在更好呢?
歲月靜好,現世安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