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車一路飛馳,疲倦至極的我們進入了昏沉沉的夢鄉。由於坐在座位上,睡得並不怎麼舒服。一晚上時睡時醒。就這樣,過了一夜。
第二早晨的時候,在半夢半醒間,我仿佛聽到列車報站,下一站即將到達淮安車站。我忽然一下子驚醒。
林燁也醒了,他問我怎麼不睡了。我沒頭沒腦的快到淮安了。他不解。
我一點一點的起奶奶的故事。她是怎樣被我爺爺撿回來,又是怎樣和我起她的故鄉淮安,什麼淮安的西瓜成串兒長在樹上,連皮都是沙甜沙甜的,什麼淮安有一座廟啊,廟裏塑了一對金燦燦的姐妹啊……我統統都和林燁了一遍。
林燁聽了以後問我,你想去淮安看看麼?
下一次吧,我笑著,我一點也不相信奶奶的荒唐話。
林燁卻一本正經的對我搖了搖頭,你奶奶的有可能是事實。
什麼?你不會相信西瓜結在樹上的樹上吧?我像是看外星人一樣看林燁,滿臉不可思議。
其實真的有可能。像樹上結西瓜,有可能是西紅柿。當地人可能稱呼西紅柿為西瓜。這也是有可能的。而且描述的味道也很像。林燁認真的解釋道。
我看著一臉認真的林燁,忽然笑了起來:“你要是我奶奶的孫子,她會很開心的。”
“怎麼?”林燁丈二摸不著頭腦。
我的心忽然濕漉漉的。其實很多年來,我們家裏麵有誰真正理解過奶奶呢?就連我,平時也對她的講述抱著半信半疑的態度。她幾乎大半輩子都沒有回過她的家鄉。被爺爺領回來以後,她的餘生都在一個全然陌生的地方度過。她再也沒有回過家。依靠著零星的記憶,她把淮安當作自己全部心靈的寄托。我不知道在奶奶最後的日子裏她有沒有想起她曾經的故鄉。我隻知道,她臨走前微弱的掙著了一句話。
她,妹挎著花來接我了。
那一瞬間,我想起了很多年前。奶奶第一次和我起淮安。那時候,好像是夏初的夜晚。北原綿綿的春雨剛剛結束。田裏蓄滿了水,不時有青蛙撲通撲通的往田裏跳。空氣裏則滿是植物的清香。我和奶奶坐在夜色裏,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我們身後,偶爾傳來燕子的呢喃私語。不知道哪裏來的燕子,在我家屋簷下做了一個窩。今年又飛回來了了。奶奶燕子很戀家的,它們不管飛到哪兒每年都會回一趟家鄉。當時的我,並沒有注意到,奶奶的語氣其實是有些哀傷的。那之後,她就和我起了淮安。
我忽然湊到林燁的耳邊,我奶奶在很早以前就瘋了。
林燁大聲:“什麼?你什麼?我沒有聽見!”
淮安到了。列車剛好轟鳴著停下來。我的聲音被外麵聲音淹沒了。
不過,也沒什麼要緊的。
我扭頭往外看去,在心底悄悄了一句話。我,你好,淮安!
那是010年暮春的列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