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望春與蘇桐渾身透著涼意,就如同寒風深入到骨髓,心底寒涼一片。
夜幕籠罩整個臨漳道,月光與星辰都被稀薄烏雲擋住,幾率微弱的冷光撒下,令幽暗森林更顯猙獰。
不知過了多久,山穀終於恢複平靜。
邢望春緩緩站起,伸了伸因縮巻而僵硬的身體,側臉傾聽許久,才彎腰將睡著的蘇桐叫醒。
他二人爬上懸崖,貓著腰在密林中穿梭,一路潛行跌跌撞撞到了半山腰處。
血紅色的腥味彌散在死寂的林間小路上,成片的屍體疊羅漢一般,一堆又一堆。堆積的殘體猙獰而可怖,濃重的氣息讓人幾乎窒息,邢望春與蘇桐隻能捂住口鼻一路向前。
地上的屍體多半都身著大盛軍服,有一些也是他們所相識的熟悉麵孔。
蘇桐邊走邊哆嗦,最後實在忍受不住胃中惡心的翻騰,扶著一顆樹嘔吐不止。稍覺好轉後,他不經意抬頭,眼前竟懸著一顆還未閉眼的人頭。
“啊”的一聲驚呼,蘇桐坐到地上。
邢望春仰頭看去,不禁愣住,隻見這棵粗壯繁茂的橡樹樹枝上竟掛滿大盛將士的人頭。
“他們······為何要砍頭?”蘇桐心底泛起深深恐懼,身體如篩子般抖動。
翰躂人實在是可惡,竟然如此折辱大盛兵士,就連全屍都不肯留下。
邢望春眼眸中迸發出怒火,牙齒咬的“咯吱”作響,“老子發誓,總有一天也要將翰躂蠻子的狗頭掛滿整棵大樹!”
***
範縣城內亂作一團,翰躂人絞殺三千大盛將士,即將攻入城中的消息,如暴虐狂風席卷城內的每一個角落。
驚恐掛在每個人臉上,各家各戶都是雞飛狗跳,娃娃們滿地打滾哭鬧都無人顧及,大家都在收拾包袱細軟,在翰躂鐵騎彎刀刺入他們身體,逃出這座城市。
容玄行色匆匆回來桂花小院,眾人立刻將他圍住。
“如何,有大姐夫的消息嗎?”周千尋滿麵焦急。
容玄狹長的鳳目帶著憂愁,瞥了周千秀一眼,歎氣道:“怕是凶多吉少。”
話音落,周千秀睫毛微顫,一行清淚無聲無息滑落麵頰,瘦弱的雙肩猛然抖動起來。
“母親!”不諳世事的元寶,似乎明白了什麼,一把摟住周千秀的大腿。
“四夫人,現在範縣已安全,你們還是早些離開為好!”容玄正色道。
“不!我要留下!”周千秀抹去眼淚,神色堅定,“若沒有望春的消息,我一天都不會離開範縣!”
周千尋擰眉,“大姐姐,難道你不顧元寶了嗎?”
周千秀似有動容,頭緩緩垂下,在望見元寶滿是驚慌的小臉那刻,極力建設起來的堅強,瞬然崩塌。
她突然蹲下,把元寶緊緊摟入懷中,瘦弱的背脊猛烈抽搐起來,決堤的淚水傾瀉而下。
馬車車窗簾幕被寒風吹起,露出周千秀黯然落淚的麵龐,懷中坐著的元寶雙手緊緊抓住她衣襟,生怕會自己母親會突然消失。
綠弗跟在周千菡身後上車,轉身想拉後麵周千尋,卻發現她遠遠站著,嘴角含著淡然的微笑。
“四夫人,快上馬車!”綠弗似乎意識到什麼,焦急喊道。
周千尋又是一笑,道:“綠弗,我把大姐姐和四姐姐交給你,帶她們去安全的地方。”
“五妹妹,你留下要作甚?”周千菡將頭伸出車窗大喊。
周千尋沒有回答她的問題,隻對車夫道:“快走!”
隨著馬兒的嘶鳴,車輪滾動,馬車漸行漸遠,車廂內眾人的呼喊聲漸漸沒入蕭瑟呼嘯的寒風中。
容玄瞥了眼周千尋,無奈道:“若是王爺知你留下,會把我罵的狗血淋頭!”
“嗯?”周千尋一手摸著下巴,麵色詭異的望向容玄,“你這樣的美人被狗血淋頭,會是什麼樣呢?好像看看!”
“你······”
容玄被嗆到無語,後又釋然一笑,跟在周千尋身後,喊道:“等一等!沒我容玄你能進的來範縣大營嗎?”
“那你還不快點!”
周千尋說著又加快腳步,此刻她恨不得長雙翅膀,立刻飛到那人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