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千尋訕訕一笑,隻當他想念老於頭做的飯菜,“巧了,老於頭今日給王爺做的就是玉蘭饅頭。”
蕭元一眸光閃爍,卻依舊倨傲仰頭,將手伸出柵欄,“拿來!”
“是!”周千尋抿嘴偷笑,打開食盒將玉蘭饅頭與粥一並遞到他手上。
蕭元一背對柵欄,不消一會兒功夫就吃得幹幹淨淨。
無桌無椅,就著風沙,不見慢條斯理隻有狼吞虎咽。
這是蕭元一最為狼狽的一餐飯,卻也是他吃得最香甜滿足的一餐飯。
將碗筷收拾進食盒,周千尋想想道:“王爺,以後我將飯送來這裏?”
“不用!”蕭元一沒有半分猶豫,立刻拒絕,他頓了頓,又道:“老於頭,可先回鄭縣。”
周千尋望著他倚在柵欄上的寬厚脊背,疑惑道:“王爺不是隻吃他做的飯菜?”
柵欄另一邊傳來蕭元一低低的笑聲,“容玄告訴你的?”
周千尋微怔,隨後咬牙道:“他又騙我!”
“他說得到也沒錯。”蕭元一眯眼望向金色的胡楊葉,似在回憶,“本王年幼時有一位從小一起長大的隨從,喚作羊寧。那日,我倆依舊溜出王府到街市玩耍,路過餛飩攤時便要了兩碗。
羊寧那日受了林管家責罰,半日沒有吃飯。本王見他饑腸轆轆,便將第一碗餛飩讓他先吃。
羊寧狼吐虎咽,連湯帶水一點不剩。他正心滿意足的笑看著本王,卻渾然不知······”
低聲沙啞的嗓音戛然而止,周千尋的心也不禁揪了起來,羊寧凶多吉少。
“本王眼見著羊寧口吐鮮血而亡,全身顫抖不止。”蕭元一肩膀微顫,幽幽道:“那碗餛飩應是本王的,而羊寧不過是本王的替死鬼而已。”
羊寧的死深深刺激到當時的蕭元一,第一次意識到自己身邊殺機四伏。年幼的他因恐懼產生心障,對生的渴望讓他謹慎小心,日常餐飲均在王府,生怕走錯一步就會萬劫不複。
隨之而來的代價,便是固地自封,隻敢待在豫王府那片方寸之地,終日戰戰兢兢仰望廣闊天空。
日複一日年複一年,想致蕭元一於死地的人依舊孜孜不倦,哪怕他已退無可退,哪怕他已麻木各種各樣的刺殺。
蕭元一也終於明白,自己就像被暴風雨追趕的小船,越是逃越是會被吞噬,迎麵而上說不定還有生的機會。
若要反擊必要清除心障!
“本王的心障,在本王決定從軍的那刻便已消除。”蕭元一正色道。
周千尋:“那王爺為何要帶老於頭前來,又一日三餐不拉的叫人送來?”
“不過是本王受方大人所托,與他演的一出戲而已。”蕭元一唇邊勾起一抹詭笑。
周千尋蹙眉沉吟,片刻後,驚道:“製造假象,引誘沈灝狀告方大人以權謀私並嚴懲你,都不過是你們的苦肉計,隻為逼迫沈丁肅風正氣,嚴整軍紀!”
“你倒是有幾分小聰明。”蕭元一道。
周千尋:“謝謝誇獎!”
兩人背靠著背倚在柵欄上,仰望著頭頂那片蔚藍天空,同時抿嘴笑起。
“林元!”
周千尋與蕭元一轉頭,見沈灝帶著四、五個身形彪悍的兵士氣勢洶洶而來。
“林元,尋你半晌,原來在此會情人?”沈灝不懷好意笑道。
蕭元一從不與自己看不上的人廢話,漠然間將視線越過沈灝頭頂,抬腳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