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錚,錚”,“錚,錚”。南州城外幾十裏處,隻聽得剛劍撞擊之聲越來越密,劍與劍相交之際,伴隨著電光火花,然而卻不見相鬥之人,隻隱隱可看到黑影飛來縱去。片刻,黑影漸漸移動緩慢,越來越清晰,然後站立。這時才赫然看清楚黑影竟是一個人,一個不話,過了好一會,也沒邁出一步,形如大樹樁般插在那裏,一動不動的一個人。突然,不遠處樹葉晃動,發出簌簌聲響,聲響及處,夾雜著落葉與塵土,一片枯葉率先飛來,恰巧的落到了那人身上。這片枯葉偏偏哪也不去,像是被內家高手催動真氣,一定要到那人身上一樣,這也真是件巧事。巧事之所以巧,是因為它本身就很少見,以至於你不得不相信自己真的見到這麼巧得事。那人動了,就動了一下。就在那片葉子落到身上的那一刻,他動了,他動得很不情願,仿佛是那片葉子帶著巨大的力量將他推倒似的。隻聽“撲通”一聲,一件重物砸在了地上,這聲音沉重極了,也沉悶極了。悶到令人窒息,風也不再吹了,似乎大地就此沉睡了,一點聲音也沒有了,僅有的落地悶響也在最後一刻消失了,終於看不見那人了。
那人哪裏去了?他怎麼會被看不見?難不成被鬼魅擄走了不成?
確實是被鬼魅擄走了,隻不過擄走的不是他的人,而是他的魂,他的人哪也沒去,隻是靜靜的躺在了地上,一動也不動。
驕陽似火,南洲城。一條寬闊的大道,自城門口向裏蜿蜒開去,一眼卻看不到盡頭。大道兩旁樓閣高高聳起,店鋪不斷。門口稍遠處攤密麻的擺成一排,隨著一聲聲的吆喝聲,更讓這條大道熱鬧無比。熱鬧永遠都是好的,有熱鬧,日子才會過得快,日子一快,一就會快,於是終於等到久違的夜晚了。一到夜晚,人們就可以床上愉悅一會,然後蒙頭大睡。什麼老爺,什麼大人,那個吝嗇鬼,這個煩人的苦力,阿貓阿狗都見鬼去吧!管他呢!下之大,哪裏都有熱鬧,城裏有城裏的熱鬧,鄉下有鄉下的熱鬧,皇宮有皇宮的熱鬧,朝臣有朝臣的熱鬧,窮人有窮人的熱鬧,富人有富人的熱鬧,男人有男人的熱鬧,女人有女人的熱鬧,老人有老人的熱鬧,孩有孩的熱鬧,文人有文人的熱鬧,武者有武者的熱鬧。江湖當然也有江湖的熱鬧。
有熱鬧必定就會有人去湊。江湖的熱鬧卻是不好湊的。從城門口往裏0些許丈處,是這條大道的繁華之地。這裏有城中最宏偉的樓閣,有城中最大的妓院,有城中最好的曲藝,有城中最好的酒,更有城中最絕的菜。最好的酒和最絕的菜全都在最好的客棧裏——悅來香。
此刻已接近午時,火球般的日頭當頭照下,空氣中彌漫著火焰的味道,絲毫沒有一點濕氣,大地如同被巨大的罩子包裹著,沒有一點空隙。大道中間早已沒了行人,兩旁的攤點卻依然在遮陽布的避護下毅然挺立,攤主卻沒了影蹤,倒是兩邊牆角多了些人影。每每這時,正是最安靜的時候。安靜得可以清晰的靠在牆上聽著裏麵的熱鬧,而不費一個子兒。
‘’的篤,的篤‘’。一陣清脆的馬蹄聲從大道遠處悠然飄來。馬蹄聲起,又隠然夾雜著鈴鐺作響,“叮鈴,叮鈴”。鈴鐺聲而清脆,卻又和馬蹄聲相異,它的清脆,入耳後如同進入另一個境地,令人心曠神怡,不多一分,不差一厘,這無疑是一種特別美的聲音。美得神魂顛倒。的篤之聲,稍稍變大,但仍卻節奏均勻,與銀鈴脆響交相輝映,緩緩而來。兩旁靠牆倚臥的人們已漸漸轉過頭來,如果他們知道轉過頭後,會是這樣的情景,就會毫不客氣的對自己破口大罵,暗恨自己轉頭太晚,幹什麼去聽那個熱鬧呀。
三匹雄健大馬,從大道拐角處緩緩的走著,這三匹馬的顏色極為鮮明,既不花梢,又不單調,簡單如一,隻是三種顏色,同它們坐上的主人的衣服一樣顏色。良駒什麼時候會隻論其外表呢?更何況又是這三個人呢?三人並排而行,年齡相仿,約莫二十左右。坐在中間的一位生得一副俊俏麵孔,麵目清秀,眉宇間總是露出一抹笑意。他的身子細而長,身著褐色長袍,長袍映著他的身子,盡顯出他書生之氣,羸弱之極。他端坐在他的愛馬之上,他的馬也是褐色的,沒有韁繩,隻有馬鞍,而且馬鞍也是褐色的,若是他和馬都不再動,整個人就和他的馬渾然一體,就像是一尊生麗質的褐紅色玉石雕,透著攝人心魄的暗紅。褐袍人左首的是一男子,這男子膚色白淨,隻是著一黑色長袍,更顯得他白嫩如雪。右首之人一襲白衣,一雙玉靴隨意搭在馬肚兩側,她的馬也很不一樣,白色的馬鞍,翻遍整個馬身也找不到韁繩。秀發在她的發髻下飄飄垂下,她的眸子清澈如水,微微一眨眼,眸子中波紋蕩漾,仿佛可以看到巨大的湖麵在風的拂動下,一圈一圈的散開了來。
“叮鈴”聲近了。這三人也近了。本來他們是伴隨著馬步走的,一步步的走著,但此刻卻距這座最好的酒樓更近了。或許他們也耐不住這般燥熱的氣,或許他們也忍不住這酒香,越來越快,越來越近。誰也沒有察覺到這三人怎麼就在眨眼間到了近前。的確,牆邊的人也沒有眨眼睛,他們忘了去眨眼睛。自他們聽到“叮鈴”聲響後,就情不自禁的轉過頭來,瞬間映入眼簾的是,三匹無韁的強健大馬,一紅,一黑,一白,座上分別坐著三個人,一襲紅袍,一襲黑袍,一襲白衣,三人端坐馬鞍之上,雙手盡搭馬脖頸處,儀態甚是自然。馬蹄聲響,人往前移,越來越急,微風拂麵,長袍赫然飄起,宛如彩帶,紅,黑,白三色交織一起,猶如駕雲騰霧,飄然向前。白衣勁風愈來愈烈,忽生出一道水霧,水霧被勁風一擊,頓時化作數團,四散開來,環繞三人周圍。此時正是正午時分,陽光正烈的厲害,散開的水霧被這陽光一照,慢慢浮動了起來,浮著的水霧開始泛起光來,幻化成赤橙黃綠青藍紫七種顏色,無一不缺,七色彩霧緩緩向上升起,直升到三人頭頂半丈之處,突然停住了。良久,也不見再次上升。放眼望去,隻見一座彎形七彩雲橋,懸在三人頭頂,這赫然便是“雨過之後,初晴之時”的彩虹了。袍袖仍舊手舞足蹈,雲橋頭頂而掛,這境況就如九玄女降臨凡間,頃刻間,牆邊之人,如同身處仙境,早已目瞪口呆,久久不能回神。
馬蹄聲停了,隻有那鈴鐺之聲在健馬的觸動下偶爾響起。方才白衣舞動的那人緩緩抬頭,隻見這人柳眉彎彎,雙頰清秀,臉上光澤紅潤,櫻桃嘴泛著粉紅色的微光,著實讓人禁不住暗歎:下間竟有這般的驚豔女子?當真是一睹芳顏,此生不忘。
白衣女子目光聚在一樓閣牌匾之上:“悅來香”。臉上神情有了絲毫的變化,這變化有著慕名而至的喜悅,也有著已然於此的不懈。隻不過這種變化一閃而過,她從不願意在眾人麵前有過多的表情,她本是個清冷的女子,這種冷隻在紅袍男子麵前才釋然而開,正如他的紅袍一樣,他的人也是熾烈無比。
白衣女子將目光投向了紅袍男子,臉上神情舒展開來,一抹笑意已自心頭流向了她飽含溫柔的眼睛裏,柔聲道:“大師哥,素聞南洲城乃是熱鬧之地,最負盛名的二絕之居你可知道是什麼嗎?”
女子完之後,嘴角不知不覺現出一絲笑意,她自己也絲毫沒覺察到何時竟起了這麼細微的變化,隻是得意的期許著紅袍人的作答。紅袍人一聽,微微一笑道:
“嗬嗬,師妹此時此地問我‘二絕之居’的事,想必早已對此了然於胸,借故想看我笑話吧。”
女子與這紅袍男子,黑袍男子師出一門,被冰火峰兩尊者從收養,冰火峰人煙稀少至極,他們從最大的玩耍逗樂場所莫過於峰頂的冰火閣了,而與他們一起作樂的除了尊者以及門人弟子,就是峰中各種靈巧動物。他們自幼飽讀詩書,可對於江湖之事知之甚少,完全由尊者講與他們聽。他們也時常找來師兄弟與各種動物將聽到的江湖之事扮演起來,互相愚弄,以此娛樂。這也是他們最快樂的時候,常常也惡作劇般在尊者麵前上演,隻惹得兩尊者前俯後仰,開懷大笑。轉眼已是二十餘載,白衣女子,童心未泯,時常拿她兩師兄玩笑。他們三人自出峰之日起,到現在已有些日子了,一路上雖遇到稀奇好玩之事,但都陌生的緊,又在這陌生的人群裏,白衣女子實在提不起任何興趣,隻得在隻有兩師兄的時候,活潑的心髒才又跳將出來。
此刻雖沒有什麼江湖之事讓她扮演,亦沒有靈巧動物供她取樂,但活潑的心仍舊躁動不安。於是眼見聞名樓閣“悅來香”,借故請教大師兄,若是他答得出來罷了,若答不出來,就讓他稱自己為先生,請這個師妹先生替他作答,等回到了師尊那也讓師尊做個見證:大師兄稱師妹為先生咯。想想這是一件多麼好玩的事情呀,這等事情她又怎麼能錯過呢?
可是她未曾想到,大師兄竟一語道破了自己的用意,得意的神情瞬間消失,目光低了下去,微微將頭側到一邊,嬌嗔道:
“大師哥每每聽師尊講江湖之事,聽得極為傳神,而我隻對好玩的事情才興趣高昂,卻怎麼曉得這其中的具體來由呢?”她一麵,一麵將頭更低了下去,一朵燦爛的花朵在她的臉上逐漸綻放開來。
“哈哈,既是如此我便講與你聽罷。”紅袍人心裏暗笑道:待我道出這緣由,看看你又如何作罷。
“二絕之居,本是源於一俠客之口。昔年有一人,名喚作無蹤無影,一生遊山涉水,浪跡涯,行蹤飄忽不定,沒有人知道他真正的姓氏,更沒有人曉得他生於何地,師從何處,他的武功又是高深莫測,詭異至極,易容之術更是精湛無比,他所到一地,隻要一出手就能名震江湖。一日,他遊於南洲城,剛入城門,忽聞一道酒香之氣撲鼻而來,於是他尋跡而來,香氣在悅來香樓閣比比皆是。尋得酒香來源,便就在此處大喝起來,恰逢陽春三月,各種蔬菜已是初露泥土,當真新鮮之極,於是‘悅來香’少東家推陳出新,嚐試新菜品,邀下文人雅士,武林豪客前來品嚐。無蹤無影前輩,有幸也在食客當中,品酒論佳肴,這一品論就是一個多月,也是在這一個多月,江湖才出了個‘無蹤無影’的名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