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一點?”沃納不明白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你該不會以為自己還有機會能贏吧?”他輕蔑地盯著阿蒙,隨即揮出一道劍氣,阿蒙為劍氣所驚,傷倒在地。這一劍本就沒有衝著他的性命而來。“你連站都站不穩了,而我還有足夠的力量,你拿什麼實現你那個勝利的妄想。”
阿蒙又一次站了起來,無力的眼神更加疲憊,但在這疲憊的黑瞳之中,卻仍流露出一點希望的星光。
“……我們家……有一本祖傳的陣法書籍……”他突然開口講述道,讓沃納也頗為不解,“雖然我的哥哥將它傳給了我,但裏麵的許多陣法我都不理解……更談不上能夠使用。為此我查看了許多書,翻閱了許多典籍,可都沒有能解開我心中的疑惑……直到來到了這裏……這座滿是冰雪的城市……在那位前輩的書中我才知道,原來星點並不僅僅隻是構築了陣法結構的標記而已,他還與五種常力有莫大關聯,不同星點所灌注的魔力不同,甚至可以將陣法的威力控製在毫厘之間……嗬,我原以為我們垠族是站在陣法頂端的存在,沒想到外麵的世界竟如此遼闊……”
“哼!我又不懂你的這些廢話,我隻知道,你馬上要死了!”他本要發動進攻,可阿蒙卻又道:
“你知道麼?混元陣譜裏所記載的陣法並非是我無法使用……而是我不能使用……可懂得移星換力之法後,我可以改變他們的陣式,從而降低他們的威力,畢竟……我可承受不了那麼強大的反噬。”
聽到這,沃納終於意識到了阿蒙所的究竟是什麼。
“難……難道!……是咒法!?”畏懼的驚恐令沃納遲疑了刹那,但也僅僅是刹那之後,他就反應過來,自己必須要速速結果眼前之人。“怎麼可能會讓你得逞!”他已作勢上前要一劍取阿蒙性命,可自己的身體卻突然仿佛停滯了般無法動彈,就好似每一寸肌膚上都有千百斤的重量向他壓來。
“太遲了,陣法……已經完成了……”
“不可能,你是什麼時候……?”
“還記得我剛剛吞下的那個法陣麼?那是一個‘碎片’,它會融入我的血液中,而我會被你砍中也是有意為之,因為完成這個法陣需要大量的鮮血。這些血會流入地表,去往星點的位置。”他的語氣不再那麼無力,聲音也突然洪亮了起來。
“流入地表……”沃納看著地麵上被自己破壞出的無數道裂縫,終於明白了。“怪不得你要用火……那並非是為阻止我的進攻而做的緩兵之計,你的目的,隻是融化這積雪吧?”
“……也不全然如此,融化這雪水固然可以加快我那些血液滲入的速度,但阻緩你的進攻亦是我的目的之一。”
“怎麼可能!不止是地麵,我的力量甚至貫穿了地下近百丈的深度,這片大地的流動之氣已被我阻斷,你為什麼還能……”
“誰陣法隻能施展在地麵上呢……”阿蒙低沉的聲音落下,指尖緩緩抬向了空。
沃納猝然驚醒,他忙望向空,蒼涼的青藍竟已為腥紅所染,猶如萬波血色蕩入空的海洋。是血氣!他清楚地看到一股股血氣流入雲間,終於在穹頂之上化成了赤紅的法陣。
這是凡人的咎落,死亡的頌歌,亦是神明的怒火。
“不可能……這不可能……”他瞪大了雙眼,祈求這無比真實的夢境快點醒來,可他知道,這一次等待他的隻有無盡的長眠。“不可能……我不相信!”他欲要邁開步子再做最後一次抵抗,但那被千鈞之力壓迫的身體仍沒有解除束縛。
“沒用的,我的血已濺落你身,那是一個標記,一個罪與罰的標記。裁決之神將以此為信,宣判你的罪孽……”阿蒙強忍的鮮血止不住咳了出來,他知道自己不能再拖下去了。“無象離明,紫薇飛星,玄黃泣血,四煞當清。吾將鑄血為劍,祭亡命……就算背負無盡的痛苦,我也要將你拖進地獄……咒法之陣——神罰。”
那遮蔽日的血氣迅速向著法陣的中心聚集,徹底被吸了進去。如石落水中驚起的漣漪一般,法陣的中心泛起陣陣波瀾,而在這波瀾之中,無盡的血氣化成了一個人形,像是穿過法陣被傳送來的巨神一般,手持赤色長矛直指地麵上的卑微凡物。
沃納不甘束手待斃,在他的生命中從未想過低頭,就算是神,他也要昂著頭顱揮劍一試。然而,當這真正的審判來臨,麵對位於穹的眾神,他才發現原來人類的雄心是如此渺,連挪動一步的信念都難以支撐。赤色的長矛穿過雲間,貫透大地,也撕裂了他的肉體。就像是地紅線間人類命運的終結,他無聲無息的如失去了希望的野狗般不發一語的死去了,連眼睛都沒有閉上。
看著沃納的屍體,阿蒙知道屬於他的審判也要來了。在短暫的停息之後,突然一陣強烈的劇痛從他的胸口傳來,他的呼吸變得無比急促,可愈是急促這疼痛便愈烈,每一次呼吸都好像有無數根針芒刺進他的肺部。在反複的劇痛之後,他忍不住咳出了一大口鮮血,視線也漸漸模糊了起來。他知道,自己的肺已經徹底壞掉了。他搖晃著身子倚到樹下,垂危的意識不斷地在與疼痛做鬥爭。先前他過,這疼痛越真實便越能證明自己還活著,可如今這份難忍的疼痛卻讓他覺得倒不如一死了之來的輕鬆。他在自己身上翻找著什麼能夠減緩這劇痛的東西,哪怕是一把利器也好,可他卻找隻到了一個藥包,一個本屬於阿薇的藥包。這個也曾如崖上雪般潔淨的藥包如今已是破洞累累,沾滿了血漬,但那份思念卻不減分毫。
他又一次燃起了活下去的信念,取出兩粒補血丸服下,為裸露的傷口止血。“就算是如螻蟻般活著,我也要活到和你再次相見的那一。”他無法消除疼痛,便選擇了去戰勝疼痛,“那就來比比,咱們兩個誰更厲害!”他咬緊牙關道,終於站了起來,擺著單臂向著遠方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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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暗的地下密道內,徹骨的寒氣似要將人吞噬,周遭的壁麵與立柱上也包附著一層薄薄的冰霜,但除卻這些這裏便再無半分有過戰鬥的痕跡。
朦朧的暗影中漸漸浮現出來的是蘭格雷的身姿,他端立於此,整潔的半身顯示出他那仍有保留的強大,然而持劍的右臂卻極為赤紅,如同石刺劃過滲出的鮮血。
“原來……這就是你的……真正實力嗎……嗬……真不負你‘三聖’之名啊!我輸了……你動手吧!”透過些許微光映射出兩個倒在地上的輪廓,二人身上皆負一劍之傷,但這一劍卻已足夠分出勝負。布拉赫丟棄了手中之劍,既不能為救國而生,他甘願因叛國而死。
“愚蠢,羅德!”他收起了劍轉身道,“……衛國戍民守江山的曾是你們,謀亂反叛立新王的也是你們,真是糊塗……今日在此我什麼也沒有看到,更無與何人交鬥。你們二人就在這裏等候吧,等待著這場將我們都卷入的暴風雨停下的一刻。屆時,這個國家仍會需要你們。”
他動身離開,向著上方走去。這場鬧劇還未完全結束,善後的工作他也不能遺漏。突然,他停下了腳步,不由自主地望向了一處遠方,從許久之前開始,那裏的一件事便牽動著他的神經,他知道自己無從插手,出於對那個人的信任,他隻能祈禱雙方不要亂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