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入幽門,屋內卻豁然開朗。一排排環繞著中心而立的書架如迷宮般曲折,寬闊的書堂仿佛虔誠的信徒們建造的廟宇,高大的穹頂上有無數扇窗,溫暖的陽光滋養著這片浩瀚的書之汪洋。而正對著門的則是一條一望到底的石板路,路的盡頭遠遠可望見一張四四方方的書桌。
“從外麵看,這裏……有這麼大麼?”雷伊疑惑萬分,覺得這房間像是憑空生出一般,又或是他們通過那道木門來到了另一個未知的空間。而啟四人也有同樣的感受。
“這真是……太不可思議了!外麵明明隻是一間低矮的平房,裏麵為什麼會有如此巨大宏偉的房間?”索菲亞也不禁問道。
掌著燈的老人此時熄滅了蠟燭,因為這裏已足夠明亮。對於雷伊等人的疑問他不以為意,一邊繼續帶著路,一邊娓娓道:“我對陣法構築略有研究,這個空間是我用陣法建成的,起先隻是為了放置我那些多到無處安放的書籍,誰料隨著年歲的增加書籍越來越多,而這個房間改造的也是越來越大了。”他著,像是回想起了曾經那苦思冥想的窘況,不禁笑出了聲。
“金木為,風水伴乾,地土化坤,五靈呈現?”阿蒙的腦海中突然閃出了這幾個字來,而那老者則是一臉驚歎的模樣。
“你竟然知道?”
“晚輩不才,有幸讀過一些這方麵的書籍,而前輩所的創界之法剛好家父傳給我的書中也有記載。”
“喔?莫非你是?”
“晚輩正是垠族之人。”
“謔!真是班門弄斧,世人皆知垠族對於陣法的研究可謂登峰造極,二十年前我遊曆四方,途經東大陸,有幸在垠族的部落留住過幾日,我記得那時你們的族長是一位叫作克亞的男子,他可真是個豪爽的人啊。他現在還好麼?”
“他是我的爺爺,隻可惜在七年前的戰鬥中逝世了。”
“唔,我很抱歉,那場戰爭我也有所耳聞,這是你們三大氏族無法逃避的命運。但我也聽這一切在半年多前就已經結束了,勝利的是你們與靈族。”
“嗯!這正是多虧了他們的相助。”阿蒙著,目光投向了雷伊等人。
老人看了雷伊一眼,歡愉的臉上更增添了幾分笑意。“命由生,運有定數。看來我們的相遇真的是命運的安排啊。”他呼呼笑道,轉眼間來到了書室的盡頭,那張桌子前。而來到跟前,雷伊等人才注意到桌子正上方漂浮著一個黯淡的灰球。
老人坐在桌子內側唯一的那張椅子上,而後雙手合十,拍向桌麵,霎時間,整個房間如同被一道雷電流過一般,在雷伊五人的腳下倏地升出了五麵圓柱石椅。
“不好意思,這裏久疏賓客,所以沒有準備多餘的椅子,還請各位見諒。”
“您言重了,前輩,能有如此一處歇腳之地我們已是感激萬分了。”罷,雷伊便率先坐在了石椅上,而啟四人也隨後入座。
空氣在這短瞬間凝滯了片刻,待到眾人落座,老人才終於道:“我就開門見山的吧,你們五人來此究竟有何目的?以你們的身手,再加上一進城便被士兵們追捕的情況來看,怎麼也不像單憑一個‘誤會’就能解釋的。”老人言辭尖銳的問道,看著他飽經滄桑,仿佛閱盡了世事萬險的眼神,雷伊知道他唯有和盤托出。
從與蓋的爺爺相遇,再到百骨林,以及之後遇到的所有事,雷伊一字不差的向著老人敘述了出來,因為他明白,在這威嚴肅穆的眼神麵前,他不出半分虛假。最後,像是從他內心深處發出的渴望,那一聲振聾發聵的聲音呼喊道:“我要阻止這場戰爭!”
聽到他的這句話,老人先是愣了片刻,隨後不禁放聲大笑了起來,而雷伊也不明白這笑為何意。
“前輩,您笑什麼?”
“抱歉,我絕無半分嘲笑的意味,相反,我很欣賞你的想法。我隻是在笑自己罷了,笑這三十七年來的處變不驚,笑這三十七年來的苟且偷生。多少年來,我的赤誠駕馭不了我的內心,曾經的熱忱也被歲月澆熄。我原以為我始終走在時間的後麵,但你的一句話卻如醍醐灌頂喚醒了我最初的良知……或許,我時至今日所做的一切都隻是為了等待你們的到來吧。”
“您過譽了,未能成真的理想隻是幻夢一場,在晚輩的熱誠尚未點燃這份大義之前,一切的讚揚都言過其實。”
“不,你們是新時代的解藥,而我隻能夠祛除舊時代的頑疾。冉冉升起的太陽注定已不再為我閃耀,你們的熱血才是這個時代的需要。”
雷伊聽過他的話,感覺似曾相識,如此意味,讓他不禁想起了自己的父親。雷伊不明白,為什麼他們會發出如此相似的感慨,通過他們那盛氣猶存的眼神可以清楚地感覺到在他們年輕時也一定鑄就過無數輝煌,可如今卻為何一遍遍將自己置身於時代之外。是老了麼?不,他們餘力尚存;是累了麼?不,他們的眼神仍渴望年少的純真。他想不通。或許有些事情,隻有真正到過山頂,看過夕陽的人才能體會。因為上山時追尋的是那耀眼的驕陽,可站在峰頂望著餘暉散盡,悵然若失的憂愁伴著激揚跌宕的回憶下山,前方等待著的卻隻有黑夜與墳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