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晴空日暗話道義(1 / 3)

紹興三十一年(1161)正月初一,“嘭——嘩”、“嘭——嘩”、“嗶嗶、叭叭”,此起彼伏的爆竹聲,回蕩在永州千秋嶺的上空。

嶺上,樹木高大蔥蘢,山的南側,可見龍興寺的廟宇和飛簷,掩隱於林中。

山前瀟水環繞,清流滔滔,有打魚的船、渡船、糧船、雜貨船等,停靠在江邊碼頭。

沿河及山的北坡,有成排的民房,高矮參差,多數是木柱、板壁、花窗、瓦頂;且都粘貼著紅紅的春聯、花花綠綠的門神。

鼓鑼聲聲,雄獅彩龍,挨家挨戶拜年,恭祝吉祥。

孩子們跟隨在後,邊燃放著爆竹,邊追逐嬉鬧;一來討個喜慶,二來得個零碎的賞錢,或瓜子花生等零食。

唯有一棟座南朝北的青磚瓦屋,高懸的門樓,飛簷淩空;簷板上,雕刻著梅花、鵝、鳥、耕田的水牛和農民。

高高的青石台階,深褐色的木質大門,既無春聯,又無門神,與周邊的民房顯得頗不相同。

門前左側,有一口水井,四四方方的井台,圓形的井口,全部用青石砌成;幽碧的井水,似巨人睜眼,仰視著藍。

大門虛掩,門內前廳,左右有房;再往裏行,是中廳和後廳,全為三開間,而且上有木樓,均可住人;廳與廳中間,為長方形的石砌井,兩側有回廊相連;倚牆斜掛著一架板稊,雕欄扶手。

中廳門楣上,懸掛著一塊匾,上書“三省堂”數字;廳內,橫放著一張長條形的木桌。辰時,大人孩都圍擁在桌旁。

張浚(64歲)——正飽醮濃墨,揮筆寫字。他頭頂早禿,周邊的發茬根根倒豎,雙目凝神,長須及胸;袍服雖舊,卻很潔淨;兩袖微揎,左手托起右腕,下筆便若龍蛇疾走;銀灰色的須發,在早春暖陽的斜照下,泛著光亮。

張栻(9歲)——長袍及踝,立在右側,扶硯研墨;其妻張成氏抱著歲的兒子張炳,站在一旁。

張杓(6歲)——短襖短褂,站在長桌的前方,替父拖曳紙張;他的妻子張韓氏摟著一歲多的張蜀,也在一旁觀看。女眷和娃娃們,都穿著新裝,麵露喜色。

張栻的老二張斕,是個女兒,5歲多,個頭比條桌略高,正踮起腳跟,好奇地盯看著爺爺的筆觸。

張栻用手擋了她一下:“斕兒,稍退一點,別礙著爺爺用筆!”

“沒事沒事,看就看吧!”張浚偏頭掃視了她一眼,“幺妹兒,你也想學寫字嗎?”

“是呀,爺爺,得空您教教我吧!”張斕仰起桃形臉,眼珠兒滴溜溜直轉。

“不哩,爺爺習練的是草體,你要學寫字,還是得先從楷體練起,”張浚和顏悅色地解釋,“論楷體麼,爺爺還不如你爸爸,讓他教吧!”

“好好,明兒個我便開始教你,”張栻應聲回答,“斕兒,你哥張焯和堂哥張爍他們呢,怎麼一大早,就不見人影啦?!”

“早溜出去啦,放爆竹呢!”張斕伸出指頭,朝大門那邊戳了戳。

“這張焯屬狗,不看家護院,老是惦記著往外跑!”張栻埋怨地數落著。

“張爍屬豬,同樣也不戀圈!”張杓隨聲附和。

“子不教,父之過,你們怨誰呢?”張成氏有點不樂意地插話。

“平日裏爺爺家規嚴,大門緊閉,”張韓氏代為解釋,“娃兒們,也難得有外出撒野的機會。”

“好啦好啦,”張浚幫著解圍,“今兒個大年初一,就讓他們出去瘋一瘋吧!”

話間,一個鬥大的草體“道”字,已經雄踞在桌麵的紙上。

其紙乃竹製,纖維勻細,外觀潔白,表麵十分平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