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尋仇(1 / 2)

(一)

時候已近正午,方源在舟上吃喝完畢,桌麵上蟹殼棱角皮已是高高堆起,腳旁也已橫了五隻大壇來,卻仍不見那船家趕回。

方源將那最後一隻壇子晃了又晃,也沒再晃出一滴酒來,隻得作罷。他看了看桌麵,想起那青衫人高深莫測之狀,咒罵了一句:“瓜娃子,你丫跑地倒是飛快,好歹也將這酒錢付了撒!”,反手拿下那緊縛在肩上的包袱,自其間取出自己那隻酒壇來,探手入內,摸出一塊碎銀子丟於桌上。又自壇內摸出金絲楠木盒來揣於懷中,方才重又捆好包袱,背在腰間,搖晃著站起,縱上岸來,大步邁去。

他向人問清楚了路,走至安街那間開市不久的坊鋪,望向嶄新匾額上鐫刻著的“玉昆侖”三個金漆大字,但見那字體遒勁雄渾,樸拙而又不失雅俊,筆力透匾入木,非是一時之功。他忍不住駐腳看了又看,心內讚道:“這字倒是有些功底,竟真有了方正那麼一二分的酸腐氣。”

浪子離家久未歸,若不思鄉,那是假的。方源如今見字憶人,嘴角便又勾起了一絲無奈笑意。

其時,他那長兄方正,已是位居太子太傅,世人時稱“正學先生”,又因籍出寧海,是為“寧海正學”,文章學問乃為當世之冠,尤是寫得一手好字。

隻因方正為人極其清正,又兼之輕文藝,重教化,以明王道、致太平為己任;對於文學一途,心中甚輕;是以字跡流出甚少。愈是如此,愈是被世人視作奇珍,王公貴戚之間偶一得之,如獲珍寶。文人雅士更是爭相仿摩其體,皆以“文字有正學風骨”為傲。

方源進了門來,但見當堂一案紅木山石大件。目光即刻被那案山所吸引,不禁詳細看去:那山石擺件石根深褐,與紅木案麵結為一體,底部石皮老青,石麵上道道筋脈皴紋盤若虯龍。順著石筋形成的微溝壑漸往上去,石身氤氳溫潤,漸轉乳白之色。至石峰時,那山石已是潔白如雪,玲瓏剔透。在那雪峰隙澗之間,又有點點片片的朱褐之色,凸鐫其上。雪峰紅梅,渾然成。方源心中不禁一歎!

他再環顧房內陳設,便見整個廳堂之內,古色清幽,十分敦厚。四麵陳開的展櫃,雕篆鐫鏤,甚是精細。在那層層櫃格之間,陳了一件件珠寶玉石,或是溫潤清雅,或是炫目耀彩,甚是華麗。

掌櫃的見有人進來,忙起身相迎。他見方源身上穿著極粗鄙的青衫布衣,甚是襤褸,袍子左袖,竟還少了大半截,如何看去,也不似一個能掏得出多少銀子買此間珠寶的主兒。可那掌櫃仍是未有一分怠慢,麵上卻也未有顯著的笑意,分寸把握得恰到好處。他向方源問道:“這位貴客,想要些什麼?掛件還是擺件?”

方源輕搖了搖頭,言道:“虎威鏢局,前來交鏢。”

那掌櫃的聞言略是一愣,隨即躬身笑言道:“師傅快隨我來。”便將方源向後堂領去。

他將方源安頓坐下,著仆人端上茶來,躬身言了聲:“師傅稍後片刻。”,便自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