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 / 2)

當章晉陽醒來的時候,他已經感覺到有點不對勁兒,渾身無力、看什麼都昏昏暗暗的不清楚,影影綽綽的覺得好像是在晚上?花板好遠,窗戶是老式的鬆木框鑲的米字格的毛玻璃,多少年沒見這種玻璃了?記得時候家裏用的就是,不過那是八十年代啊?而且還是在農村,搬家到縣城就再沒見過了,現在還有人在用嗎?身上是裹的這什麼啊?怎麼動不了啊?什麼東西把我裹得這麼緊?線兒毯?我去,這是哪年的老東西?這麼暗我是怎麼知道是線兒毯的?沒看見啊,好困。

清澈的溪水靜靜的從渾圓的卵石上劃過,泛起淡淡的波紋反射出的陽光斑斑點點的金色,毫無顧忌的在臉上嬉戲,完全無視了臉龐上那已然糾結在一起幾乎不分你我的兩根眉毛。那一雙眼睛淡淡的毫無光彩——它們並不,隻是眸子裏深深的黯然和迷茫讓陽光都繞過去了。定定的看著溪水裏反照出自己模糊的臉,章晉陽默默的在心裏歎了口氣。這條溪水他記得很清楚,它叫交溪,是相扶河的支流,的時候經常在裏麵玩耍,直到後來在溪裏摔了跤,嗆了水,就烙下了病根,再也不敢下水了,直到回來之前,他都還不會遊泳。溪水很淺,卻很寬,最深的地方即使他現在是三歲的娃娃也才將將的淹沒膝蓋,最窄的地方成人也要走個十來步才過。清澈的溪水連泥鰍都藏不住,也沒什麼大魚,是山裏的各種泉水、雨水、地下水汩汩而下,蜿蜒不過八九裏就在淺潭彙合其它溪水形成了羅華江主要支流之一的相扶河。溪水不深,水流卻很急,溪底的卵石光滑圓潤,連頑強的青苔也站不住腳,溪水裏的活物大約隻有偶爾發聲的青蛙了,要想找點填口的,就隻能遂溪而下去淺潭了。

淺潭乍然而深,方圓不過半裏,卻有十幾條溪彙入而成相扶河漫漫直下東南。潭水深邃,以前聽有五六米,也沒有什麼大魚,最多也就是一二斤的鯰魚已經是數年不見的好運,倒是有人潭底住著一隻千爪千眼的蛤蟆,每年都要收幾個人下水。對於這個傳章晉陽是嗤之以鼻的,後來有人承包了淺潭養魚大賠特賠,請了水文專家來看,是彙入的水源太多,水下暗流密布,對魚來生存環境惡劣,成長不易,對人來就是容易被忽聚忽散、來去無常卻又幾無空隙的暗流卷入,從而溺水,算是最不適宜遊泳的水況之一了。漫不經心的任由自己的思維發散遊蕩,章晉陽的雙眼直愣愣的盯著眼前的溪水。

他已經連續好幾這個狀態了,自從媽媽叫著他的名字把他抱起來之後。他還叫章晉陽——這是當然的,畢竟媽媽和爸爸都沒換——但是日曆上的一九八一還是讓他很介意,還有他三歲了才有名字,有了名字才醒過來這件事。真的很介意,對著溪水了的自己重重的點了點頭,沒錯,是的,很對,非常非常的介意。。。。。。一切回到了自己的童年,三歲啊,多麼遙遠的記憶!五十年的時光就這樣毫無意義的消散了嗎?我的愛人,我的孩子!嗯——孩子沒有,丁克家庭很不錯的——所以和老婆的感情更好不是嗎!她怎麼辦?我還在不在?誰接她上下班?誰囑咐她冷了加衣服?誰在雨陪她過馬路?誰親戚到訪的日子給她端萬能的熱水?誰在她找不到東西的時候陪她把家裏翻個底朝?誰陪她。。。打掃我們的家?。。。我們的家。。。。我還能再見到你嗎?沒有你,我怎麼辦?我還能見到你嗎?我好想你啊,親愛的,雖然我又見到了我的爸爸媽媽。。。。

是的,我又見到了我的爸爸媽媽,年輕時的他們也是有朝氣的,為了雞毛蒜皮的事情拌嘴,這是他們持續了一生的事業——雖然因為工作他們一年隻能見個兩三回。然後,我也見到了姐姐,她現在是大我三歲,還是梳著雙馬尾——這個時代的女孩的發型基本是很一致的,除了馬尾就是雙馬尾——手提高粱杆,從村東耍到村西,把同齡的子們攆得雞飛狗跳,明年她七歲了,就要去上學了。然後,她學四年級,我學一年級,我們搬家了,因為父母的工作調動原因。可是這個世界有沒有你啊?畢竟已經改變了。。。。雖然還叫章晉陽,可是這名字不是這麼來的啊,連出生日期都變了,而且,現在這個世界,真的有那些。。那些嗎?章晉陽看著溪水裏璀璨活躍的陽光,想起了幾前自己剛剛醒來的那個上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