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海翻湧,霞光萬丈。
空忽然一暗,無數奇形怪狀的靈異動物像是憑空突現,如流星一般在雲海上眩目疾翔、驚豔升墜。
無數通身火紅的狐狸伸展著數米長的雙翅,如夢魘一般發出聲似大雁的低吼;無數白頭綠身的大魚從雲海裏高高躍出,在半空裏滑翔片刻後又墜回茫茫雲海;無數五彩的大鳥拖著長長的尾翎,腹下的班紋竟隱隱似個“信”字……
雲海浩淼,煙霧氤氳。
嫋繞的薄霧中隱有一座山峰,似從雲海裏直直透出的一根石柱。
峰為巨石,石上有女。
那是一名藍裙女子,長袖輕舞,宛然如仙。
我似乎有些著急,因為那藍裙女子始終被一層薄霧籠罩,我隻能看到她綽綽身影,卻看不到她的麵目……
忽然,一條數丈長的蛇身人麵的怪物衝我而來,腥味四濺、寒風聚起。我猛然覺得腳下一空,心像是被揪出一般,驚懼著滾進雲海深處……
忽地,我聞到了一股熟悉的香味。那是包子的味道。
紅廟子街。
我站在蔣氏蝦仁包子的旗幡下,看著十米開外那熱氣騰騰的大蒸籠,微微陶醉。油滋滋的蝦仁混著些許青城山野蔥的香味,瞬間喚醒了味覺器官裏的每一個細胞,我嘴裏津沫橫生、勢不可遏。
我吞咽著口水,再摸了摸胸口,感覺到那疊新嶄嶄的百元大鈔還穩穩地躺在兜裏,便大步上前,在長條木凳上大刀闊斧地坐下。
我招手,沉聲道:“二,來籠包子!”
皮薄餡厚、香氣四溢的蝦仁包子應聲而至,熠熠發光;便是我麵前那沉重而油膩的八仙桌,也開始散發著幽幽的老灶柴火般鬆油清香。
我斯文地從竹筒裏抽出一雙老竹筷子,慢慢伸出,畫了一副風卷殘雲。
我微愣,似乎並未感覺到蝦仁包子是何種味道。
我再招手,沉聲道:“二,再來籠包子!”
倒眉鼠須的二出現在我麵前,雙手捂袖,麵露鄙夷,道:“客官,您得先付錢呐。”
我勃然大怒,拍桌喝道:“放肆!爺豈是沒錢之人?”罷我便憤憤然伸手懷內,欲將那整疊百元大鈔狠狠摔在這狗眼看人低的二臉上,以出那胸中惡氣。
半晌,我將手從懷裏抽出,訕笑道:“二哥,我沒錢。”
二冷哼一聲,道:“敢吃霸王包子?來人,給我打!”
數十隻臉盆大的拳頭雨點般向我落下……
我大叫一聲,猛地坐直了身體,半晌才確定自己躺在近水樓台的床上。
再半晌,我微微歎息。那藍裙女子便罷,畢竟她隻是我已經做過無數回的一個夢而已;倒是那蔣氏蝦仁包子,我恁的沒嚐出味道,是為憾事!
扭頭看到床邊那方便麵箱內最後一包方便麵,我突然有些憤憤然,忍不住嘀咕道:“我是律師,憑什麼不能再來一籠蝦仁包子?”
既然夢醒,自然沒有誰會聽見我的聲音,沒有誰會回應我的嘀咕,哪怕是那狗眼看人低的店二。
但是,我依然感到有些羞澀,為自己那弱弱的一聲律師而羞澀。因為,我其實隻是一名實習律師。
律師和實習律師的差距,大到幾乎可以觸及靈魂,正如那傳中蔣氏蝦仁包子的味道和近水樓台區門口四大爺家饅頭的味道之間的差別。
讓我羞澀的實習律師,是指已經通過國家司法考試取得法律職業資格證書,又被律師事務所招錄,且經司法廳備案登記的法律從業人員。此後,再在同一家律師事務所持續實習滿一年,經申請領取律師執業證以後,才算得是正式的律師,又叫執業律師,或者專職律師。
這種法律上的定義其實並不淺顯易懂,按我深入淺出的解釋則是:律師可以自己掙錢,而實習律師則要依附於律師才能掙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