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崇明作痛心疾首狀:“恕我直言,這件事是三叔您失察啊。”
汪宏俊頓時語塞。
“崇明,你既然知道這件事,你肯定也明白,這個時期非常微妙。”
汪宏才開口了。
他推了一下金絲眼鏡,又道:“那麼,你為什麼要在這時候發起如此魯莽的行動?你還你是為了家族考慮,這不是火上澆油麼?”
“當然。”汪崇明點頭,眼含戲謔地看了汪宏俊一眼,“不過跟三叔不同,我的最終目的不是利益上的增減,而是秉承祖訓。”
“……祖訓?”
汪崇明振聲道:“沒錯,《公羊春秋》裏有一句話:‘九世猶可以複仇乎?雖百世可也。’自先祖五峰公死後,汪家的祖訓就是:‘殺盡仇家,不死不休!’在完成祖訓之前,我們汪家曆代都要為了複仇大業死而後已,我們與胡宗憲舊部仇深似海!”他環顧眾人,“在座的列位叔伯,哪一個沒有親人死在他們手上?我的父親,至今還躺在醫院,昏迷不醒!”
眾人盡皆震驚,沉默不語。
“……但二叔三叔,至今未提複仇之言,未行複仇之事,江湖上的朋友都笑話了:‘汪家的祖訓,是一句廢話嗎?’既然您二位不提,那就由我來,不管怎麼,我也是汪家的少家主……”汪崇明話鋒一轉,“而今王家的死,就是我向那些仇家送去的一個信號——汪家絕不會忘記仇人,有仇必報之!”
汪崇明神情激動,掃視眾人,兩眼發亮,眾人不能直視,紛紛側目。
汪宏才看著他的樣子,露出若有所悟的表情。
汪崇明又道:“如今戚家的人就在太連,就在我們紮根的地方,這意味著什麼?這意味著,胡、徐、戚、俞四家和可能已經暗中派遣大批人馬潛入了太連,想趁我們不備,突然襲擊,從而一舉殲滅我們,最直接的證據,就是那個監視零零LUB的探子!”
這段話著實是駭人聽聞,眾人頓時嘩然。
“我就是出於這個考慮,才發起那次行動,雖然倉促,但我必須為之,因為形勢危急!”
他雙手壓在方桌上,沉聲對眾人道:“各位叔伯,現在是我們采取行動的時候了,現在還不遲,我們可以趁此機會,將仇家一舉剿滅!”
“探子招了嗎?”
眾人還沒來得及考慮,就聽到汪宏才冒出這麼一句。
汪崇明也是一愣:“您什麼?”
汪宏才不緊不慢道:“你得這麼熱鬧,有什麼依據麼?你抓得那個探子,他招了麼?”
汪崇明一時語塞。
“……沒有,他嘴很硬。”
過了一會兒,他如此回答。
“抓到一個探子而已,能明什麼?”汪宏才的語氣輕描淡寫,“我們也在他們的老巢安插了探子,監視敵人的動向,不是很正常的事情麼?怎麼一到你那裏就上升到全麵戰爭的高度了?
“你得如此危言聳聽,卻沒有絲毫確實證據,讓我們怎能相信你?”
汪崇明看看眾人,眾人也在看著他,他臉色數變,沉默不語。
“如此一來,我不得不懷疑你的動機了。”
汪宏才雙手交叉,意味深長地凝視著他。
“動機?”汪崇明作出疑惑神情,“二叔,您這話是什麼意思?”
“身邊被安插探子的,不止你一個人,這一點你也很清楚吧?”
汪崇明沒話。
汪宏才悠悠道:“如果我們真的信了你的,做好開戰準備的話,這樣大規模的人員調動,肯定會驚動那些探子,他們就會把這一情況回報主家,胡徐戚俞四家經曆過雨夜之劫的慘狀,絕不會再閉門固守,為了先發製人,他們必將派遣大批人手前往太連,你的那段危言聳聽,也就成真了。”
汪崇明直勾勾地看著他,眼中閃過一道冷光。
汪宏才道:“雨夜之劫,是你父親發起的一次極為失敗的行動,我這話你別不愛聽,因為那次行動,我們傷亡太重,傷了元氣。現在家族真正需要的,是休養生息,而不是再發起一場惡戰——那會徹底毀了汪家。”他頓了頓,又道,“崇明,你還能,你這麼做是為了家族考慮麼?”
“……我是為了家族考慮。”汪崇明咬牙切齒。
“我看,你是為自己考慮多些。”汪宏才嘴上毫不留情,“還抬出汪家的祖訓來,得那麼冠冕堂皇,其實,你隻是為了報你父親的私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