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柳回塘,鴛鴦別浦。綠萍漲斷蓮舟路。斷無蜂蝶慕幽香,紅衣脫盡芳心苦。”
柳枝抽了條,綠芽瞧著極嫩,春分後日頭都是暖柔的,不似冬日昏暗無光,亦不比夏日烈烈灼人,正是愜意。
皇宮裏什麼都要比外頭早些,六皇子又因生來體弱,得皇上偏愛,知曉他素日喜歡賞些花花草草,便吩咐太子去依他喜好往熹瑞宮裏栽些這時節還未開的玩意兒。
較之紫藤玉蘭這些,紀鳴泱還是歡喜庸俗的桃花。
太子一道聖旨,束幽開得早的桃樹,便都被移至了熹瑞宮。
熹瑞宮一如既往的鶯歌燕舞,春色無邊,倒是生生比那初開的桃花更顯嬌豔,還是紀怊安最明了他心意,吩咐人縫製了幾件如桃似柳的衣裳送來,紀鳴泱鬆鬆垮垮地裹在身上,斜躺軟榻,幽幽品茶。
“返照迎潮,行雲帶雨。依依似與騷人語。當年不肯嫁春風,無端卻被秋風誤。”
宮內的歌姬舞姬許久未換,唱的跳的都開始叫人生出厭倦之意。
紀鳴泱撥弄著肩前青絲,歎息聲聲輕,左袖花盛右袖花凋,仿佛抬手揮舞間,一個春日便如此悄無聲息地過去。傍晚時分落了場細細的酥油雨,紀怊安差人送來甜糕,他打開食盒看了眼,笑意淡淡。
“這入口即化的東西,不如給太後送去。”
小曲悠揚婉轉,明月高照,風起涼意還是深,紀鳴泱叫眾人散去,多披了件袍子,端了清酒廊階上一坐,還未喝起來,紀怊安便匆忙趕過來。
“你不是愛吃甜糕?”他還順手拿了個軟墊,叫紀鳴泱起身,擱好後才許坐下,“太後可來怪我真當她是老婆子了。”
紀鳴泱不提軟墊之事,身旁的男人也不傻,彼此監視早已心知肚明,不過一個是真情一個是假意罷了,不說破便相安無事,又有何不可。
“她怎舍得怪你。”紀鳴泱自斟自飲,眸子懶懶望月,“三位最長的皇子裏頭,她是最寵你的罷。”
他無精打采的眸子裏滿是落寞,酒方下肚,口吻便帶了些微醉意。
紀怊安忽地想起他幼時模樣,不及座椅高的個子,扯住他流蘇腰帶,笑得純真無邪,“皇兄,今後你便與我有同一個額娘了。”
他那個時候,是真的歡喜罷。
心口一疼,紀怊安唇角勾起苦澀,“如今不及往日了,我向來是放蕩不羈的模樣,三弟死後,如今她隻盼著太子,況且蘇家一案如今還未有個確切的定論,怕也是如此,老人家才不肯出那朝鶴塔。”
“蘇家,蘇辭君。”紀鳴泱一杯接著一杯,目光漸有些迷離,“三皇兄之死,這個女人脫不了幹係,不過我是想不到,這束幽,功夫在你我之上的,除了太子還有何人?”
可若是敢覬覦他的女人,就連他這個被皇上偏愛的皇弟,他都可以狠下殺手,那條傲龍又怎會甘願替他女人去護別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