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世情緣 白狐(1 / 3)

樂水城東,靈浮山下,秋雨驟至。

白舉傘行走在細雨當中,向城中走去。一路上行人紛紛側目,媚視嫋嫋身子。

路邊一處風雨亭,一個避雨的年輕武生公子看的眼都直了,手中佩劍掉在地上渾然不知。難怪自古有雲:“可笑詩書空自高,自古聖賢皆名利”,連這習武品學之士也不乏貪淫濁惡之徒。白心想,向這種汙穢之人,留他做甚,不如讓我收了他的魂魄。也好周全八十一根幽冥寶傘之數。

打定注意,白輕拋媚笑一抹,朝他款款而去。那武生男子早已迷亂,目不轉睛地注視著眼前這美色瀲灩。白將油傘遮於書生頭上,兩人均默默無語,武生男子是心懷鬼胎,青衫心裏想的卻是:就拿你來當我的第八十一根傘魂吧。隻見油傘輕旋,傘緣的積雨倏忽甩落,白玉傘骨轉出一圈凜冽的光痕,突然一個方寶印突然閃現。白嬌喝一聲,身形倒飛,站起來後望向那書生,方寶印之下淒淒慘慘,顯然若不是剛才寶印突然出現護住他最後一絲元神,不然早已命喪黃泉。

你,你,你竟然是妖?妖孽,我乃大贏太子藏機,本太子有九龍寶印護體,你休想害我,我雖現在殺不了你,來日定叫你血債血還。完不顧身體重傷,迅速遁去。

白望著男子留下的背影,意如此,不必強求。

還是完成最後一樁心事,然後遠遁深山,早早離開這個繁雜的塵世。

多年前,白還隻是一條潛心修煉的白狐。有一年冬,出來覓食不慎倒進獵人的陷坑,幾個鹵莽些的少年,已經開始叫囂要砸死她。她驚慌失措,滿耳充斥著少年們尖利的叫喊:古晨、古晨,我們一起搬石頭去!

那個為首的名叫古晨的少年,卻不為所動,他平靜地,甚至是有些憐惜地看了她一眼,輕聲:這麼的一隻白狐,我們還是放過她吧。那一刻,她記住了他溫柔澄澈的目光,以及他右耳垂上的那顆朱砂痣。

(一)春之語

三月。樂水城中,陌上初熏,鶯歌燕舞,百花爭妍。然而再好的春光,也明媚不了白的心——她的心,滿滿的,全是落寞。

一個冬過去了,她依然沒有能夠找到古晨。

這清晨,白路過樂水城西藥材行。剛拐過街角,便看見一個俊逸沉默少年,坐在街對麵販賣草藥。他身邊堆滿了各種藥草:白菊、當歸、芍藥、陳皮、……

隻是匆匆一瞥,白便捕捉到了他凝注的目光中一絲熟悉的氣息。

她不禁頓住,多看了片刻,隻見抓藥稱重,嫻熟無比,各種藥劑不用眼看就知擺放位置,抓、稱、包、遞一氣嗬成。窄的街,行人如梭,那少年卻專注於藥劑當中,心無旁騖,那冷峻瘦削的麵龐,雙眸中堅毅沉著的光芒,傳遞出一種撲撲向上的清朗氣息。

白看得怔了。以至於春雨忽至,仍渾然不覺。

那少年手忙腳亂地收攤。轉身放藥的瞬間,白看見了他耳垂上的那顆朱砂痣。白心頭一凜,難怪那目光似曾相識——他,竟是古晨。

如此華美少年,風華絕代,卻淪落市井鄉間,靠挖藥販賣謀生。

一陣酸楚,從白的心頭掠過。

古晨突然發覺街中一白衣女子怔怔地看著自己,被雨淋濕,仍似渾然不知。姑娘,你是不是沒帶傘啊。他關切地喊。

白一楞。還沒等她回過神來,古晨已經衝上前,將手中那柄破舊不堪的油傘塞進她手裏,轉身推車快速消失在雨中。

白猛然驚醒。那傘柄上,還有他的溫度。是再陳舊不過的油傘,卻讓她感覺華美明豔不可方物,就宛若那少年,雖淪於市井庸常人生,卻如蓮花般靜美。

她,沒有看錯他。

幾日後,白打聽清楚了。那販藥的男子,正是古晨。年方二十,俊美少年,賜才情,無奈家境貧寒,不得不擱置閑情,靠上山挖藥為生。隻是在家中仍不時吟詩作賦,自歎“風雅隻為稻粱謀”。

除了心酸,白還深感不甘——古晨已有家室,發妻是城西賣豆腐的婦人,名叫虛子鴛。初聞此訊,白竟恨得心神俱焚——一個賣豆腐的粗鄙女人,也配得上我的古晨?!

白決定去收了虛子鴛的魂魄,正好做那第八十一根傘骨。

長安西市。行人喧囂。白站在豆腐攤對麵,觀看著那個叫虛子鴛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