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必要來?什麼話?!她是他的新婚妻子啊,夫婿遠行怎會沒必要來送行?而熟悉禮節、深愛夫婿的淑怡又怎會不來?
不合理!不合理!斷斷不合理!
難道是他不忍見彼此離別傷心?還是她身體不適?
她皺著眉頭看著他,可他冷漠的神情和韓匡嗣聽到他們對話後怪異的目光讓她開不了口。
“謝皇後、惕隱相送,請就此留步。”
走過門闕,韓德讓反身一拜,對燕燕與休哥說。韓匡嗣則已走到車馬前吩咐家奴旅途要注意的事情。
耶律休哥回拜道:“好,就送到這兒,你一路多保重!”
燕燕沒說話,隻靜靜地看著他,期待他能看她一眼,說聲再見,更期待他能解她心中疑團。
可是他沒有,連頭都沒有抬。
再次俯身行拜禮後,他轉身牽過坐騎,對車夫和隨從喊:“上路!”
拉著他行裝的小馬車啟動,兩個隨從上馬跟行,韓德讓牽著馬走到父親麵前,低聲說了幾句話後,踏上了馬鐙。
“二郎!”
燕燕終於無法忍受他就這樣默默離去,忽然喊出聲。
韓德讓猛然回頭,當兩人視線相接時,他再也無法移開目光,燕燕則感到呼吸窒在了胸口,堵得胸口發痛。
那雙凝視著她的目光沒有一絲冷漠和背叛,卻充滿了霧一樣的憂傷和劍一樣的銳利鋒芒,仿佛要將她的影像深深地鐫刻在心裏,那份她曾經熟悉並擁有的癡情愛慕之情令她眼窩發熱,然而,就在她為之怦然心動的刹那間,那濕潤的眸光斂去了所有的光彩,複歸沉靜平淡幽邃黑暗,宛如風波不興、濃霧籠罩的深淵古潭。
“皇後對臣有何吩咐?”
他麵帶微笑——遙不可及的微笑詢問,聲音裏帶著灑脫和看透。
燕燕的心尖兒顫了顫,卻有份令人欣慰的釋然。這樣也好,舊日的情感的確到了該收該棄的時光,留下,徒增惆悵,何苦來哉?
咽下忽然湧上喉頭的哽咽,她也努力微笑,問:“淑怡是不是生病了?否則她不可能不來為你送行?”
依然是淡淡的笑,“不,她很好,是我不讓她來。”
“喔。”這是燕燕麵對如此遙遠的笑容唯一能給出的反應,他的語氣裏已經暗示她,送不送行是人家夫妻間的事,就算是皇後,她也管不著。
“皇後還有事嗎?”他恭謹地問。
“不……沒了。”她後退一步,讓出驛道。
他看著她,良久,良久,然後不發一言地轉身,上馬,離去,再沒回頭!
悵然地看著他遠去,燕燕心頭五味雜陳。
二郎,從她出生懂事起,他就在她的生命裏,她在他的嗬護中長大,與他情感交融難分彼此,然而今日他卻猶如陌生人,仿佛與她除了君臣關係再無相幹。而她不能怪他無情,不能怪耶律賢封堵了他的情感流向,因為是她先親手扼斷了他們之間的聯係,逼他棄她而去。如今,有了美貌新婦,他怎會再記得她?
馬蹄踏踏,震碎了曠野的寧靜,敲打得她心坎兒陣痛。
二郎,從今往後,你我便是兩條永無交集的河流,你流向東,我流向西!
“皇後,我們回宮吧。”
身側傳來關切的聲音。
休哥,真正的朋友,總是在她最需要的時候出現在她身邊,幫她梳理混亂的思緒,撫平繚亂的心情。
“好,我們回去!”
她對他微笑,卻笑出了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