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誰都不見。”耶律福新神情哀傷地搖搖頭,憂心忡忡地說,“皇後,陛下不吃不喝,在湖邊已近兩個時辰,隻是吹笛,不許人靠近,老臣擔心啊!”
燕燕明白他們趕來找她,是想讓她去勸慰皇上,再看到兩張焦慮的臉,不由心情複雜地說:“兩位大人放寬心,我這就去勸勸皇上”
“謝皇後!”太師立刻下跪,但被她迅速用雙手托住。
“太師免禮。”她扶起他,尤文:“太師可去看過夷臘葛?”
耶律福新目帶悲傷地說:“去了,他鬧得很凶,一定要見皇上,說不見皇上死不甘心!”
燕燕聞言胸口一沉,耶律賢下這道聖旨可說是在重壓之下揮淚而為,如果去見不甘就死的耶律福新,不僅禮法不合,而且隻會更加深他的痛苦。
“你們先回去,我去湖邊看陛下。”她對他們說,然後喚來銀箭。
見她上馬欲走,耶律休哥問:“鏡湖很大,皇後知道上哪兒去找嗎?”
“知道。”她說著,手中韁繩一抖,馬兒朝鏡湖最安靜的一角奔去。
“皇後果真是知道的。”
看著她去的方向,耶律福新欣慰地說。
燕燕憑感覺知道此刻的耶律賢,一定會像她悲傷時一樣,選安靜少人的地方獨處,而她清楚那個地方在哪兒。
果然,她沿湖而行,在偏僻的湖邊遠遠地就看到鐵衛三步一人地守在湖堤外,不讓外人靠近。但他們顯然得到了某人的指示,見她行來,並無人阻攔她,於是她得以一直往前走。
上了湖堤,湖邊傳來悠揚笛聲,她神情一黯,那婉轉低回的曲調如泣如訴,令人觸耳崩心。
神情焦慮的耶律煌就站堤壩高坡處,身邊站著愁眉不展的惜瑤和燕奴,在他們前方,波光粼粼的湖邊,耶律賢正雙腿盤起,坐在一塊石頭上吹笛。湖麵反射的陽光照著他,在他蒼白的臉上塗抹上一層斑斕的色彩。
看到她,耶律煌緊皺的眉峰鬆開,期待的眼神一亮。
惜瑤過來想阻止燕燕,被耶律煌魁梧的身軀攔住,她頓時露出吃驚和不滿的神色瞪著他,可他隻是看著燕燕。
燕燕沒理會他們,在堤上下馬後,她徑直走下草坡,撥開蘆葦,循著笛聲走去。
愈走近,笛聲中傳遞的那份悲涼愈強烈,她的腳步也變得愈加沉重,但她仍繼續走過去,站在他的身後,注視著他消瘦的側影,忍不住雙目發燙,胸口仿佛雍堵著一塊巨石。
忽然,笛聲停下,他發出厲喝:”滾開!”
“不!”
他倏然轉身,怔忡地看著她,似不相信她的出現。”是……你?有事?”
她沒說話,摘下一片蘆葉遞給他。
他神情複雜地看著她,再看看她遞來的蘆葉,轉過臉去。
燕燕仍舊不說話,固執地將手中的蘆葉再往他麵前送了送。
他轉過臉看著她,再看看幾乎碰到他手指的蘆葉,終於接了過去,一如十年前那樣熟稔地略作修整,然後卷起來遞給她。
燕燕心頭一熱,接過他卷好的蘆葉,跪坐在他身邊,放在唇緣吹了起來。
浴蘭湯兮沐芳,華采衣兮若英……
她雙眼注視著他,優雅地吹著,音韻沉沉,如流雲回風,時而委婉連綿,時而高蕩起伏。他回望著她,喜悅如華美豔麗的陽光般,氤氳在他深沉悲涼的眸中,洋著清清的亮,浮著淺淺的光。
未幾,他舉起手中瑩白的玉笛,和上了她婉轉的蘆葉聲。
低回的蘆葉與清亮的玉笛相和,一曲《雲中君》蕩氣回腸,餘音繞湖,如行雲流水,似長河落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