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如往常一樣,當燕燕醒來時,耶律賢早已離開,但今天他沒在側殿會見群臣。白玉告訴她,皇上一早就穿戴整齊地去前殿了。
想到昨晚的那些言辭激烈的奏議,她的心情很沉重,既擔心對他不滿的大臣再次逼他、刁難他,也擔心他為了友情而做出對他自己不利的決定。
午時,正要用膳,一個內侍官摸樣的人來了,說皇太妃要見皇後,請皇後立刻前往太妃帳。
一聽是皇太妃召見,燕燕隻得放下碗筷,先去赴召。
對太妃,她還是大婚奧禮上見過,那時雖然隔著紅頭帕,但她記得那個福泰尊貴,活像一尊彌勒佛的女人。後來,因沒有傳召,她也沒再見過皇太妃。
可是,這個炎熱的午時,太妃為何忽然要見她?
頂著大太陽,跟隨內侍走向太妃帳時,她一路猜測著太妃找她的原因。
話家常?不可能。
俗話說,人以群分,物以類聚,既然大家都說太妃喜歡惜瑤,那她必定不是自己喜歡的型,而自己在對方眼裏也不會是什麼討喜的角兒。
談國事?也不可能。
雖說大遼國有敬重母妃的習俗,但那位皇太妃於世宗皇帝在世時就不得寵,膝下連一子半女都沒有,多年閑居宮中,並不過問朝政。
因此想來想去,唯一的可能是與太妃喜歡的惜瑤有關。而隻要沾上惜瑤,準沒什麼好事!
懷著三分納悶,七分不安的心情,她來到了太妃帳。當看到雍容富貴的太妃身側坐著水靈靈、嬌豔豔的惜瑤時,她暗自稱讚自己很有才,一猜一個準兒!
“皇太妃午安!”
既來之則安之,她靜靜地向太妃屈身行禮問安。
“嗬嗬,真想不到,蕭家的燕燕不穿大禮服,反而更顯姿容嬌美呢!”
太妃似乎沒看到她屈下的身子,胖胖的臉上堆滿笑容,兩道柳葉眉跳動著,一雙眼尾下垂、略顯浮腫的眼睛充滿歡喜地看著燕燕,用長輩見晚輩的口氣隨意讚美著,仿佛對方不是地位比她尊崇的皇後,而是某位臣屬的尚看得順眼的小女兒。
燕燕自然清楚這種以貶抑對方來抬高自己的伎倆,便自己直起身來,貌似不介意地說:”燕燕初入皇宮,不懂規矩,一直沒來看望太妃,還請太妃原諒。”
“沒關係沒關係,我這帳裏人空事少,平時有瑤兒過來看看就夠了。”太妃慈祥地笑著,握著身邊惜瑤的手,欣慰地拍著,說,”賢寧帳內有瑤兒這等俊俏,又善體人意的女子,也是他的福氣啊!”
她喊著皇帝的小名,拉著皇帝侍女的手,言笑晏晏地說著、誇著,渾然忘了被她召來的皇後此刻還直挺挺地站著。
燕燕微笑不語,心裏倒很想看看這老太婆究竟在玩什麼把戲。可是她的侍女們沒那麼好的耐心。
“皇後娘娘快坐下歇歇吧。”
見主人談興濃濃,就是不讓皇後坐下,石蘭徑直走過去,搬來一把雕花椅,放在窗前,白玉不等燕燕回應就攙著她,坐在那把椅子上,說:”沒錯,皇後娘娘走了半天,看熱的。”
燕燕心裏好笑,但什麼也沒說,很配合地坐下。
太妃的笑容僵住,陰陰的目光在石蘭和白玉臉上流轉。
惜瑤則臉色兀變地罵道:”沒規矩的賤婢,在太妃跟前豈可如此放肆?”
石蘭立刻反唇相譏,”賤婢的確不懂禮數囂張放肆!皇後駕到,如皇上親臨,賤婢卻隻管坐著,任憑皇後站著。惜瑤姊姊倒說說,這是什麼規矩?”
白玉一手持絹替燕燕扇著,口中呼應道:”石蘭妹妹弄錯了,太妃帳下何等高貴,連皇後都無座,豈有賤婢坐的份兒?”
空氣霎時僵住,上頭坐著的兩人,老的挺直腰怒容滿麵,小的站起身滿目羞憤。四隻眼睛都狠狠地瞪了兩個侍女一眼,再轉向她們的主人。
燕燕則輕鬆地靠在舒適的椅背上,麵對窗外,就著白玉手中帕子扇出的風愜意地說:”果真涼快多了,這七月正午的辣日頭可是毒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