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她不在乎與人擠,可是每天進出,光回那些一聲接一聲的問候都讓她累得慌,更別說為了配得上“皇後”這個頭銜,她還必須每次進出都端起那個架子,穿出那副派頭。若哪日行舉略有不當,穿著稍微不妥,頻頻看人詫異的眼神不說,還總是被惜瑤那類貌似尊敬,實則不屑的人物當眾“指點”,就連白玉、石蘭也會因此遭到嚴厲訓斥和犀利諷刺,弄得灰頭土臉的,為了減少這類煩心事,她不得不更加小心地約束自己的言行舉止。
素來自由自在、率性而為的她,如今硬是被這些無端生出的人和事逼得未老先衰,每天恨不能將自己關進地洞裏,做那不見光的地老鼠。
當她有一天終於忍不住向賢寧——哦,對了,那也是一個新變化。
有天深夜,她迷迷登登地醒來,發現懷裏抱著的人不見時,大喚了聲“皇上”,立刻被他抱住,連聲說:“我在這兒。”
她偎進他涼涼的懷裏發出安心的喟歎,聽他說:“叫我賢寧,別叫皇上!”
她順從地喊了聲“賢寧”,感覺比喊“皇上”順口。於是從那天起,日常起居中,他不許她再稱呼他“皇上”,而她也樂得稱呼他名字。
話再說回來,當有一天她終於忍不住向賢寧抱怨時,沒想到他立刻將所有禦帳官召到大殿,傳諭從今往後,皇後的衣食住行、出入遊獵,均由皇後本人決定,不受宮規所限。所有禦帳小底、侍女、侍衛、宮役均不得妄議私傳皇後言行細務,若有犯者,從重處罰,絕不寬宥!
此令一出,滿宮皆默。燕燕的耳根清淨了,行為自由了,毋需再擔心身前腳後忽然冒出個人來糾正她的袍子太短、鞋子太素、行不端莊,坐不成樣……
而且,有了這道聖諭,她終於可以向飛馬院要回大婚前耶律賢賞賜給她的二十匹駿馬,還把為人機靈、又酷愛馬的小奴葛裴封為自己的飛馬使,由他招攬了幾個馬夫,如此,她有了自己的馬房馬官,可以隨時高興就騎著她的駿馬,在大內馬場或者湖邊奔馳遊弋。
幾天前,兩個姐姐出嫁,父親差人送信給她,將雙姝同日出嫁的盛況告訴了她,字裏行間,洋溢著喜悅和自豪,這也使她更加安心皇宮的生活。
“高興嗎?”
一天下午,她在湖邊飲馬,穿一襲銀袍的耶律賢策馬而來,在馬背上問她。
“高興!”她看看他,撫摸著馬兒溜光水滑的身體,笑顏如花地說:“我選中這匹馬兒為坐騎,還給它取了名字呢。”
“它很適合你。”他看了看毛色純白的馬,“你給它啥名?”
“銀箭!”她得意地說,馬兒似乎很喜歡它的名字,仰起頭發出快樂的嘶鳴。
耶律賢頷首讚道:“色如銀,快如箭,很貼切的名字!”
“是的。”她說,看了看在遠處遛馬的侍女和侍衛,略顯不安地問:“我剛剛還送給了白玉、石蘭和月山、雷光各人一匹駿馬,你不會反對吧?”
他微笑,“不需要問我,這些都是你的馬,你願意送誰都行。”
不安消失,喜悅的歡笑染紅了她的雙腮。她跑到他的馬前,手放在他持韁的手上,開心地說:“謝謝你,賢寧,你對我真好!”
他摩挲著她的手指哀傷地想:可惜還不夠好到讓你愛上我!
仿佛知道他的哀傷,燕燕俏臉帶笑,熱情地邀請道:“跟我賽馬好不好?”
賢寧劍眉一揚,因身體原因,他已多年沒跟人賽馬,可是他能拒絕心愛的女人嗎?不!他珍惜她的每一個邀請,無論結果是好是壞。
“好啊,但我可能不是你的對手。”他誠實地說。
契丹人自小在馬背上長大,人人擅騎,燕燕並未想到別的,隻是興致勃勃地說,“沒關係,我就想讓你看看你送給我的駿馬跑得有多快。”
她的興致令他漂亮的雙目綻放出久違的熱情之火,“那就上馬吧!”
一白一黑雙馬齊發,他們朝著湖邊曠野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