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陛下!”那清秀佳人張開夢遊般的雙眼,脆脆地應了一聲,帶著她的粗使宮女跟隨他和兩個侍衛往偏殿走去。
殿內已經點了燈火,洗漱用水和床鋪都已備好。
鳶兒替他脫掉繁複的禮服,兩個侍女捧盆打水,伺候他洗漱。
“鳶兒,為何大家都皺著眉?”
更衣時,洗耶律賢貌似漫不經心地問。
“不知道啊。”鳶兒替他換上月白色常服,心無城府地想了想反問道理:“他們有皺眉嗎?
耶律賢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你是要朕來告訴你嗎?”
鳶兒張大似乎總也睡不醒的眼睛,笑嘻嘻地說,“奴婢豈敢?”
四個貼身侍女,就眼前這個傻,卻最讓人放心的一個,因此耶律賢沒為難她,變個方式問:“今晚侍衛宮女都湊一起了,朕出去那會兒發生什麼事了嗎?”
“沒啥事,惜瑤姐姐說不讓皇上聽皇後彈琴。”
耶律賢麵色微變,“你們去看過皇後?”
“嗯,”鳶兒為他係上腰帶,“去過,可皇後不見我們,一直在彈琴,雖然奴婢聽了好想哭,但那曲子真的很好聽……哎,皇上!”
鳶兒話還沒說完,眼前的耶律賢已經離了房間,她隻能追著飄然而去的白色身影喊,卻隻得到一句聖旨:
“夜深了,各自退下睡覺!”
“真好,可以回去睡覺了。”鳶兒立在廊簷下發出輕快的歡呼。
“可是惜瑤姐姐要皇上今夜睡這裏。”端著空盆進來的宮女提醒她。
鳶兒理直氣壯地問:“惜瑤姐姐大,還是皇上大?”
“當然皇上大,這還要問?”另一個侍女很聰明地看著她。
“這就對了。”她輕拍侍女的手,“走吧,皇上有旨,咱們退下睡覺去!”
於是,三個瞌睡蟲如倦鳥歸林般,雀躍地奔向她們渴望的溫柔鄉——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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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律賢走進寢殿,即明白了近臣、侍女們那惶恐又不安的表情,及希望他今夜另居華龍帳的原因,全是因為此刻“洞房”內那哀怨欲絕的琴聲。
“新婦入青廬,奄奄黃昏後,寂寂人定初,我命絕今日……”
《孔雀東南飛》!
在他與她大婚的今天,她竟然彈奏這首古曲!
聽到那黯然銷魂的曲子,他禁不住陣陣心寒,身體跟著顫抖起來,四肢僵硬得無法邁進門去,跌坐在門外走廊的木台上。
“陛下!”一雙溫暖柔荑握住了他冰冷僵硬的手。
他揮開那雙手,掃了眼燈影籠罩的倩影,冷冷地說:“朕沒要你們來這兒!”
惜瑤縮回被他拒絕的雙手,歎氣道:“奴婢們擔心陛下的身體。”
耶律賢沒有看她和站在她身後的燕奴和琴花,冷漠地說:“朕很好。”
見他的目光隻是盯著寢殿,三個小底都神情沮喪,沒敢說話。
“她彈了多久?”聽到屋裏的琴聲愈加哀怨淒婉,他皺眉問。
惜瑤說:“陛下離開後沒多久,她便一直這樣鳥啼花怨地彈著。”
她的語氣和神情都對燕燕很不尊敬,耶律賢就算注意到了,也沒有指責她,隻是皺著眉頭說:“你們都退下,別守在這裏!”
“陛下也不該守在這裏……”惜瑤還想說什麼,但被他的一聲厲喝打斷。
“退下!”
惜瑤神色大變,嘴巴張了張,最終什麼也沒說,轉身離去。燕奴和琴花對耶律賢行了個禮,也跟著她匆匆退下。
此刻,屋裏的琴聲依舊如泣如訴,那一串串纏綿悲涼的滑音宛若連串的淚珠,擊碎了她的心,刺傷了他的情,他終於無法再聽下去,“突”地站起,走過去用力推開門跨了進去。
“別再彈了!”
他本想大吼,卻在看到她時,聲音立刻弱了,心頭竟有種芝焚蕙歎的痛楚。
她也已經換下了繁華美麗的婚禮服,一襲淡紫色鳳紋花綾圓領袍凸顯了她的嬌小柔美,臉上的表情是那麼地傷痛悲涼。
難道,這幾個月的相處,她終究還是不能接受這場婚禮?
難道,他的用心用情於她終究是一場噩夢?
心中的劇痛讓他麵色愈加青白。
“娘娘!”
看到他帶著一身寒氣忽然闖進來,石蘭緊張地呼喊主人。
悲哀的琴聲戛然而止,燕燕僵坐在琴前,雙手仍放在琴上,宛如一具雕像。
壓抑著胸口的痛與悲,耶律賢對兩個怔忡的侍女說:“你們也退下吧。”
白玉與石蘭看著他毫無血色的臉,嚇得連一句申辯的話都沒有,隻看了燕燕一眼,便迅速離開了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