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陸續離去,白雪上隻餘淩亂腳印。寂靜中,一人緩緩自假山後走出。步履壓在雪上的稀碎聲響越來越近,寧鈺麵上的笑容全無。
“何事尋我?”原以為邊關一別再無相見之日,未曾想他卻前來出使南朝。
寧鈺在最初見到他的那一眼,以為他瘋了。若是被旁人認出慕容延是當年的寧小將軍,那麼爹爹豈不是當定了叛國之名。
“你過得可好?”慕容延見她不願轉身麵忍不住失落,“我聽聞你誕下鍾兒之時難產,險些——”
“與你無關。”寧鈺怒極打斷他的言語,既然對她如此關心,當初何必囚禁她。
“我不過,隻是想知道你過得好。”
寧鈺眼神狠厲,見他眼神哀傷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她甩袖轉身,強作淡然道:“你是爹爹的義子,卻不再是我的兄長。”
“慕容延,此生你我再無瓜葛。”朱紅色的裙擺緩緩拖行過雪地,留下點點紅色花瓣。
慕容延站在原地許久,緩緩揭下了青麵獠牙的麵具。他盯著麵具發呆,多久未曾揭下麵具了?
他放棄了珍貴的所有,到最後隻是坐在龍椅上,戴著虛假的麵具過完一生嗎?父皇告訴他,傳位在即,可他內心卻無半分欣喜。
南朝密探傳來她難產消息那一日,他發了瘋似的尋了上千高僧念經。他跪倒在佛前,一心一意為她祈禱。
悲傷緊張到極致的一瞬間,他的手顫抖不止。那一刻,他才猛然發覺自己還活著。
出使南朝一事,原定是旁人。他卻亂了陣腳,冒著被父皇猜忌的風險執意前往。一麵就好,確定她平安。
慕容延嘴角輕勾,扯出一點冷笑便戴上麵具,轉身離開。事已至此,無路可退,無事可悔。
步伐從容,眼神冰冷。一片白雪上,四行相對腳印,兩行點綴著零星紅梅,另兩行卻是沾染著點點鮮血。
——
“近音姑娘,您來啦!可是皇後有什麼事?”太監總管甩了甩手中拂塵,一臉諂媚迎上前。
近音頷首躬身,便快步走入禦書房。絲絲龍涎香自銀色薰爐中飄出,飄到空中便全然消散
“奴婢拜見皇上。”衛垣放下狼毫,隨意後仰靠在龍椅上。
“今日娘娘下了滿月酒便去了禦花園賞梅——”“嗯,可披了披風?”
“披了。賞梅時假山後突然出現了紫色衣擺。皇後娘娘便命令奴婢們退下。”衛垣聞言微楞,想起慕容延的紫衣,便忍不住皺眉。
空氣仿佛凝滯,近音將頭俯的更低:“奴婢在暗處不曾離去,卻因著娘娘的內力不敢上前,故此未曾聽清兩人言語。”
衛垣麵無表情伸手,有一下沒一下的輕撫玉佩。手指滾燙,玉佩溫潤,勉強消了他幾分怒意。
片刻鍾後他回過神,見著地上跪著的近音這才揮了揮手。
她為何願與他言語?衛垣強做鎮定,然而雙手青筋暴起。太醫言,難產的很大原因便是因為懷胎時的一路奔波。
他本想解開她心結,這才特別找到當年知曉慕容延身世之人。如此看來,實在是多管閑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