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雲烈這一跪,終究還是未能跪下去。
一顆心,卻是已經冷了。
他沉著麵色,眉宇清冷地看著跪在自己眼前的這個威風皇帝,早已長大成人,不是昨日少年。
“皇上如今倒真是有當朝天子的架勢了,臣這個當皇叔的,是不是也入不了皇上的眼了?”
“不是,朕不敢……”杜祈寧猛地抬起頭,仰著臉看著杜雲烈,眼神中充滿了惶急。
當今世上,若還剩下一個能讓杜祈寧敬畏的人,那便是杜雲烈了,皇叔不怒自威,向來如此。
“不敢,做了不敢,是怎樣的不敢法?”杜雲烈輕輕一哂,卻是嚇得杜祈寧身子一個激靈。
往常,如果惹得皇叔不怒反笑,那下一步,家法板子便要上身了,可是,現在在外麵……
杜祈寧心裏開始慌了,臉上剛剛挨的那一巴掌還在隱隱作痛,難道皇叔真的要在外麵教訓他?
“皇叔……”杜祈寧焦急地喚道,聲音中都帶著些許戰栗,目光中充滿哀求的意味。
杜雲烈緊緊抿著的唇線很單薄,也很淩厲,平白就添了一份肅殺之意。
南宮允轉過身子,略帶擔憂地看著杜雲烈,她也怕,怕烈哥哥會在這裏忍不住對祈寧動手。
“烈哥哥……”南宮允輕輕地喚,試圖喚回杜雲烈心中僅存的那份理智。
杜雲烈又豈是不懂分寸之人,皇帝今日能當著這麼多人的麵跪下,已經是給足了他麵子。
一朝天子一朝臣,畢竟是當臣子的,難不成還真能跟皇帝以下犯上?
“你起來吧。”杜雲烈淡淡道:“既是叔侄,也是君臣。今日之過,臣來日會向先帝請責。”
杜雲烈說完這番話,也不再去看杜祈寧呆愣的表情,隻轉過身來看著南宮允,“你怎麼說?”
南宮允對視上他如墨一般的瞳仁,心裏疼了一疼,暗歎一口氣,唉,她終究是舍不得啊。
可是,即便再舍不得,又能怎樣呢?
南宮允轉過身去麵對傅靈犀和傅昱陽道:“姑姑,師兄,今日你們都在,允兒想請個命。”
眾人聽南宮允鄭重其事,不由都屏氣凝神地聽著,看著,不知她要做什麼。
傅昱陽亦是不解,抬眸看了傅靈犀一眼,見她神色始終淡淡的,隻得張口問道:“什麼事?”
南宮允微垂著眼瞼,聲音透著堅定,一字一頓道:“允兒請求,免除祈寧傅家子弟的身份。”
一句話,讓杜祈寧立時瞪大了眼睛,慘白了臉色。
不隻是他,在場的眾人,除了杜雲烈之外,哪一個聽了南宮允這番話是麵不改色的,都驚了。
“你說什麼?”傅昱陽眉峰一蹙,竟也萬萬未曾料到,南宮允要請的命是這個。
免除祈寧傅家子弟的身份,這不過是委婉的說法,言下之意,就是要將杜祈寧趕出傅家了。
“師父……”杜祈寧恍悟過來,急急地喚了一聲,情急之下的聲音,居然已經劈了。
因著杜雲烈的緣故,他一向管南宮允叫皇嬸,鮮少以師父相稱,漸漸的,似乎連他也忘了。
南宮允沒有立時理會他,隻是衝傅靈犀和傅昱陽躬身頷首道:“姑姑,師兄,允兒沒規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