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還是上學好,最起碼能找個好男人……不過我們家小飛是世上最好的男人了,可惜也沒撈著上大學。”
對於這個女人真誠而又淳樸的表白,我實在不忍心去責怪她,但又不想讓她繼續坦誠地嘮叨下去,必須要轉移話題了。
“呃,我聽說過楊小飛住院的事,隻是沒想到在這個醫院,前些天我見他還挺好的,怎麼會突然住院呢?到底是怎麼回事?嚴重嗎?”
剛剛還對我評頭論足的女人就像被當頭一棒,隻見她稍稍上翹的嘴角突然就抽動起來,眼裏也有了水樣的東西。
“我,我命苦啊!”
“怎麼了?難道,真的很嚴重嗎?”我被她的表情嚇了一跳,連忙問道。
“嗯,”她像個孩子樣重重點下頭,而頭部和雙肩抖動起來,“我......我也不知道,一開始,我想反正是老毛病了,該吃藥吃藥,該打針打針,可在家門口的小門診打了一個星期的藥也不見有效,後來成天的喘不上氣,來到醫院,醫生就不讓走了,說,必須要住院,得及時治療,要不然就沒命了......你說,我的命怎麼這麼苦哇?我還有一個不到兩歲的娃,我們娘倆該怎麼活呀?”一串串晶瑩的淚珠順著紅紅的眼眶滾落下來,女人哭喊著,泣不成聲。
“啊?這,也許沒有這麼嚴重的,現在醫療條件很先進,肯定有辦法的。”看著她難過的樣子,想象著楊小飛這樣柔弱善良的人竟有著如此不幸的命運,我也忍不住悲從中來。
“不,你不懂,”女人難過地搖搖頭,說:“哮喘犯起病來都是能死人的......再說,這個病主要靠養,靠砸錢,我們家這種情況,哪來的錢?自懷上這個孩子我就不工作了,全家就靠小飛那點工資,要交房租、水電費,一日三餐還有莉莉的奶粉錢,從月頭到月底,根本就存不下錢......而且住院費太貴了,就是有點錢也不夠塞牙縫的。”
我難過地聽著她哭訴,難過地看著眼淚衝刷著她的臉頰,在這種情況下,我能說什麼,我又沒有錢,既然幫不到他們,任何語言都沒有意義。
楊小飛,我想起他那瘦弱的身軀,他那裝滿了藥瓶的口袋,我就痛苦地不能呼吸。曾經我對他有過短暫的不能再短暫的愛情,如果那也叫愛情的話。曾經我把自己這顆脆弱的小心髒停留在他並不寬闊的心靈港灣,甚至還對未來有著美好的暢想。
現在他躺在病床上,我能幹什麼?
“你沒想點別的辦法?比如跟親戚借點。”沉默驅使著我不得不說些毫無意義的話。
“沒有辦法......都是窮人,一家三代連個富親戚都沒有,即使有,人家現在躲都躲不及。”女人悲哀的搖搖頭,說道:“小飛的媽媽倒是嫁了一個有錢的人,可是在家裏一點地位都沒有,我給她打電話了,說,不管怎麼說,小飛也是你身上掉下來的肉,你總不能不管他的死活吧,她就哭,除了哭什麼忙也幫不上。”
“那......楊小飛的爸爸呢?”
“哎,自從離婚之後,他爸就不再管他了,現在在哪裏都不知道,還不知是死是活。”
女人垂下頭,沉默了。
我替她和楊小飛難過,我搓搓手,試探著問:“那楊小飛的病到底得需要多少錢?”
“無底洞,十萬八萬的也不一定能行。”
“啊,這麼多!”我被嚇著了,張大了嘴。
“這話我也許不該說,但實在是沒辦法了,你跟小飛也算是同事一場......而且,作為女人,咱也不藏著掖著的,我看出來了,他對你跟別的女人不一樣,衝著這層關係,你能幫他就幫幫他吧!他這麼年輕,人心眼又好,不能這麼早就去見閻王爺!”
我真沒想到她會這麼說,會說的這麼直白。
而我從來沒見過一個女人能跟她一樣的大度。
我心中湧起一陣感動。
放棄楊小飛應該是我今生做的最正確的一件事。
可是,我沒有辦法救到他。
“我知道是難為你了,我這人說話也不中聽,你肯定在心裏怪罪我。可是,我太愛他了,我知道你可能還為那天晚上的事生我的氣,如果真是這樣,我給你賠罪,給你磕頭。我這個人刀子嘴豆腐心,是個粗人,別看我平常對小飛很厲害,但我真的很愛他。在這個世上我不能沒有他!”女人對著我一咧嘴,擠起眉眼,像一個受到委屈的孩子,竟肆無忌憚地在我麵前大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