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0章:一齊推碾子(1 / 2)

習慣是靠養成的。海子早起的習慣,與他的性格有關,也與他確定的人生目標有關。海子喜歡早晨,既朦朧又清晰,既單純又厚道,既浪漫又抒情,既安寧又踏實。走出屋來,伸幾個懶腰,無窮的力量就從丹田處汩汩湧出。海子越過河套,來到南山根的場院上。這裏是一處麵積比較大的平台,生產隊時期是全隊的場院。看不到任何人的清晨,在微微的晨曦中,讓海子產生想要騰飛的衝動。他集中注意力,在寬闊的場院上,打幾個空手翻。又沿著場院的外圍跑上幾圈,渾身的血液運行流暢,整個人都覺得很爽。“生命在於運動”,海子深諳此理。早霞恰如其分地染紅了,四周山的輪廓也漸漸清晰。海子知道自己該回去自學了,就邁著輕盈的腳步回到家。海子依然是輕手輕腳地開門和關門,唯恐驚醒正在熟睡的奶奶和爸爸媽媽。冬日裏,農家沒有什麼要緊的活,勞累了一個秋天了,也該讓他們多休息一會了。“不用關門了,我把柴火送到屋。”海子身後傳來媽媽的聲音。原來媽媽早已起來了,她手裏端著一個簸箕,簸箕裏盛的是曬幹的牛糞,開始忙著做早飯了。“媽,您這麼早起來幹什麼,又沒有什麼活,多睡一會唄。”海子對媽媽冬日裏還像秋天一樣起這麼早感覺不理解。“天不早了,我和你奶奶今天還要推碾子,已經將碾坊占上了,去晚了就得讓給別人。再說了,你爸爸還要到粉坊去幹活,一會兒人家又會來招呼了。”海子為媽媽掀著門口的棉門簾,讓母親進了屋。海子隨後進了屋,心想,這農民啊,一年四季沒有閑在的時候,為了生計,也隻能這樣周而複始地勞作下去。農民的現狀需要改變,就得從自己做起。海子暗下決心,一定要改變自己的命運。他決定從明天起,早起的時間再提前一些。吃飯的時候,媽媽問海子:“如果你學習不緊,幫著你奶奶和我推碾子如何?”海子的媽媽知道海子用功自學,一般活計不會讓海子幫著去做。“甭用耽誤他了,我們兩個,再加上二子小三,我們四個慢點推唄,別耽誤海子。”奶奶總是護著她的大孫子,海子分明看到奶奶愛惜的眼神。“我是有點事,不過我可以盡快辦完,去幫你們推碾子。那麼大的碾子,你們四個怎麼推得動呢?為什麼不使用我們家裏的馬去拉碾子呢?”海子怕奶奶和媽媽這麼大的歲數,弟弟又小,推不動那麼沉的碾子,是很傷力的。海子推過碾子,偌大的石碾在石盤上,需要幾個人使足力氣才能推得走,況且用石碾壓碎糧食,增加了阻力,推起來就十分費力氣。“能拉碾子的白鬃白尾被你表叔借去拉車了,剩下的不會拉碾子,也隻有用人推了。”媽媽吃了一口飯,看著海子說。海子看了看吃飯的二弟和三弟,兩個人吃的正香,但是小臉板著,似乎對奶奶不讓海子去推碾子有著很大的意見,又不便說出來,隻好沉著臉吃飯。海子知道,他的爸爸譚興業在沒有開飯之前就已經吃了飯,是去到村裏人辦的粉條廠幹活去了,每年冬天都是如此,譚興業已經幹了三年了。掙的錢雖然不多,但是能積攢夠過年的花銷。農村人過年還保留著很多習俗,特別是家裏有上了歲數的老年人,過年總是要按著習俗講究講究,講究的事一多,過年就變得格外忙碌了。爸爸不在家,海子就成了家裏年齡最大的男人了,什麼事多想一點也是必然的。“二弟三弟,你們快吃,吃完飯到碾坊去先占著碾子,一會媽和奶奶就端著糧食過去。”三弟有些直率,瞪著眼珠子說:“我們都去推碾子了,哥哥你去做什麼?你不能學的那麼懶,回來了就什麼活計也不幹了,你憑啥呢?”海子認真地看著三弟,又斜眼看了一下二弟,見二弟的眼窩和嘴角露出淺淺的壞笑,知道三弟的話正中他的下懷。海子將碗中最後的一點飯吃到嘴裏,把碗輕輕地往桌子上一放,底氣十足的說:“我也想幫媽媽和奶奶去推碾子,但是有一件事你們哥倆都辦不了,隻好我去了。”海子是在告訴他們,有些事非他莫屬。“什麼事?我也能幹!”二弟不屈不撓。“嘿!你真想幹。我告訴你,就是自學高中課程,參加明年的高考,為咱們家考個大學回來。怎麼樣?”海子將目光瞅向三弟,三弟搖搖頭;瞅向二弟,二弟幹脆將頭埋在桌子下麵。但是三弟依然不服軟:“我們是不能考大學,但是,哥哥不要說大話。你要是以高考做由子,不幹活,我們就不認你這個哥哥!”海子不清楚,今天的三弟說話為什麼這麼脆。但三弟說得也不無道理,奶奶都那麼大歲數了,還要親自去碾坊推碾子,實在是讓當孫子的於心不忍。奶奶她們這一代人,沒有過過幾天富裕日子,從小就為生計奔波,都六七十歲的人了,還和年輕人一樣,起早貪黑的忙碌著,是讓人心酸。海子想著三弟的話,心裏很自責,他決定幫奶奶和母親去推碾子。海子直接去了叔叔家,去找譚水根。海子和譚全新約好,今天在譚全新家召開風水溝村少年文藝宣傳隊。冬天的天快,太陽升起來,就已經八點多鍾了,按著八點的約定,其他會員肯定早就到了。海子拉起正在聽收音機的譚水根,邊走邊告訴他開會的事。譚全新家裏有狗,海子在大門口叫門,他家的那條黃狗就竄了出來,海子和水根連忙貓腰,做出撿石子的動作。狗怕石頭打,就“汪汪汪”叫著跑到院裏去啦。恰巧跟站出來訓斥走黃狗,將海子和水根迎了進去。“隊員都到了嗎?”海子一邊躲著狗,一邊問全新。“早都到了,就差你和水根了。水根,快點。”全新讓水根先行,親昵地拍了他的肩膀一下:“在老丈人家肯定受到了好招待,都養得白胖白胖的了。”水根有些不好意思了:“哪裏,我天生就是一個長膘的人,哪像你,就像一個孫猴子似的。”屋門被推開,先來的幾位立即互相表示著親切。而海子好像遇到什麼不愉快的事一樣,憂憂鬱鬱的,一臉不高興的樣子。全新首先看出來了,急忙關切起來。“海子,你是今天開會的主角,怎麼不說話,遇到什麼難題了,跟哥幾個說說,大家幫你。”“莫非,夕陽女孩不理你了?”劉冬冬還是那麼調皮,對譚海子他也不必客氣。“誰是夕陽女孩啊?是未來的嫂子麻雙燕嗎?”邵小燕不明就裏,追問著劉冬冬。“夕陽女孩嘛,就是站在夕陽下,被渲染的像仙女一樣的女孩。”劉冬冬還在賣著關子。“小燕,別聽他瞎說,我海子哥這輩子也就麻雙燕能看上他,願意和他訂婚,其他女孩啊,見著他不跑才怪呢!”水根自詡自己是個美男子,當然有一套選美標準,海子個子小,長得又瘦,自然不是美男子,就不會有更多的女孩青睞他。水根見海子斜著眼瞅他,急忙轉彎:“不過呢,我哥哥有誌氣,有才幹,才子佳人的事情也可能要出的,嘿。”“大家都別說了,海子,到底怎麼了,你倒是說句話啊?”全新對海子悶聲不樂的樣子很著急,因為要說文藝宣傳隊的主幹,非海子莫屬,如果海子撂挑子,這個組織就沒法成立了,這是全新著急的主要原因。“我有難處了,但是你們是不可能幫我的!”海子搖搖頭,“告訴你們也沒有用。”“怎麼?這樣小看哥幾個。你說吧,不論是什麼事,我第一個站出來幫你!”劉冬冬是海子最好的朋友,海子有事,他自然要第一個站出來。海子相信劉冬冬的話,就將目光對準了水根。水根和海子是親堂叔兄弟,跟親哥兄弟沒有什麼兩樣,見海子望著他,知道是征求他的意見,他白了海子一眼:“你就說唄,我哪回落後來,上陣親兄弟嘛!”海子剛要想把目光從水根的臉上挪開,去看邵小燕,全新早已感應到了:“你不用一個一個的征求意見了,我和小燕堅決幫你!你就說你有什麼難事吧!”海子見大家都答應幫他,原來凝固的麵頰迅速和緩起來,他站起來,分別與各位握了一下手,有些激動地說:“我譚海子有何德何能,能有這麼多好兄弟願意與我麵對困難,接受挑戰。好了,我就把我今天遇到的難題跟大家說出來,與大家分享。”海子好像不是在請求大家,而是在演講,大家都想聽一聽他究竟遇到了什麼難事。“我家的工作主力白鬃白尾被表叔家借走了,一些重活就落在像我這樣高智商的人身上。那些重活啊,是自從盤古開天以來最繁重的工作啊!本來屬於驢、騾、馬的工作範疇,但是,它們都在從事無法放棄的工作,沒有辦法,我們必須去扛起這具重擔,它就是我今天必須幹的活……推碾子。怎麼樣?大家答應要幫我推碾子。書生我這廂有禮了!”“嗨耶!鬧了半天就是推碾子啊!海子,你有必要這麼褻瀆我們對你的純樸情感嗎?我還以為天要塌下來了呢!上當!上當!不去!”劉冬冬第一個站起來反對。“不容反悔!君子人,‘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海子得意地瞅著這幾個剛才信誓旦旦的小夥伴。“這樣,我們先去幫海子推碾子,推完碾子我們回來開會,中午去海子家吃飯怎麼樣?”譚全新這家夥是挺鬼的,本來今天中午的飯有他來管,他這樣做,既幫了海子,午飯又有了著落,真是一舉兩得。隊長都發話了,也隻有這樣做了。其實,就是全新不發話,他們也得去幫海子推碾子,在這個文藝宣傳隊中,海子才是大牌。一夥人隨著海子,來到了位於村子南側山根處的碾坊。這個碾坊的曆史無法考證,但是,年歲久遠那是必然的,因為厚厚的牆體已經裂出很大的縫隙,前後屋頂也出了很多窟窿,特別是屋頂,雜草長有一人多高,代替了原來的草棚。雖然屋裏屋外都展現出頹敗的景觀,但是屋裏的兩個石碾卻沒有停歇的時候,特別是要過年的時候,想要粉碎的麵食非常多,又不想到幾十裏外的加工廠去加工,就隻有依靠這兩個不知疲倦的石碾了。海子的奶奶、媽媽和海子的兩個弟弟,正在互相鼓勵著推動石碾。但是由於力道小,石碾滾動的很慢,再加上天氣較冷,被壓碎的粗麵都凍在碾盤上了。在另一個石碾粉麵的人家則使用馬拉,速度快多了。“媽,奶奶。我們來了!”“大媽,奶奶,我們來了!”五個小夥子,呼啦的上前,將海子的兩個弟弟和兩個長輩換下來。大家喊著號子,推得石碾飛快。海子的奶奶和媽媽樂得合不上嘴。原來撅著嘴幹活現在被替下來的海子的兩個兄弟,也高興起來。一會兒加入陣營趁勢推兩圈,一會兒又幫助奶奶往石碾上添蘿過的粗渣。不一會兒功夫,海子他們就跑的汗流浹背,早已將所謂的三九天忘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