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香香臉上浮現的可憐神情，不知道是在同情綿香，還是在同情她自己。她避之不及的恐懼存在，竟變成了這副鬼樣子。
若不是在路上就聽洛子明說過情況，也看初小安來的就是這間房間，屋裏沒有其他人，她都不敢相信這是她的師父。
即便之前誤以為師父葬身火裏，那個時候她的師父也是年輕漂亮的。楚香香目光微微偏轉，落在床上之人側臉露出的燒傷疤痕上。
和她記憶中的樣子很不一樣。
或許從那場大火開始有些事情就開始變得不可控，楚香雪的動手，將一切表麵的恭順都燒得一幹二淨。
隻留下汙濁的灰，將那些美好的記憶都蒙上塵，變得麵目全非，再也回不到過去……她也沒有過去可言。
在那個山穀的所謂的過去，楚香香寧願從來不曾發生過。
……
綿香躺著在，視野又被洛子明阻擋，沒有看到楚香香，嘴巴唔唔唔的不知道在說什麼，被布堵著——怕她咬舌自盡。
綿香瘋歸瘋，但依然聰明，察覺到初小安和洛子明的意圖，尤其是洛子明想保持她的生命的表情那麼明顯，她如何看不出來她們打得什麼算盤。
隻是……綿香一心尋死，洛子明也是個有耐心的，被她怎麼鬧騰都不煩，依然從容不迫的給她捂上布。
除了粗暴的動作能泄露一絲洛子明的情緒，綿香愣是沒找到機會讓自己解脫。
她變成這樣算是不得好死，既然都已經這樣了，那怎麼隻能她一個人去受苦，她要害她變成這樣的人都不得好死！
洛子明一看綿香躺在床上都這麼激動就知道她想幹什麼，過去就是一針紮在她脖子上。
蒼老的麵龐上，眼珠子微微轉動，充滿惡意的看著洛子明，從喉嚨裏溢出一聲不懷好意的笑。
楚香香慢慢的，慢慢的走到床邊，垂眸看著目光完全沒有看她的人，已經完全認不出師父的模樣。
一聲“師父”徘徊在楚香香嘴邊，楚香香張嘴幾次，愣是沒能叫出口。
她盯著綿香蒼老的麵孔和渾濁的眼神，以前就是這雙眼睛會毛骨悚然的盯著她，午夜夢回這雙眼睛會在背後，調香偶爾回頭這雙眼睛也會在背後。
有時候這雙眼睛會透出師父的慈愛和欣慰，有些時候這雙眼睛展露的則是赤.裸.裸的惡意，令她心悸恐懼。
但從未有一刻像現在這樣，不再是第一眼就落在她的身上，眼神也不像以前那樣清亮，渾濁的看不見靈魂。
這樣的一雙眼睛，如何還能再次去調製喜歡的香料？就算師父練了落香功法，但對調香的鍾愛程度完全不亞於她。
可那份喜歡，眼下已經全毀了。被師父她自己，什麼都沒留下，那雙見過許多香料成型的眼睛，隻剩下汙濁。
楚香香的心裏驀然有些難受，揪疼的，不知道是為了誰。
“師父，你說，這是報應嗎？”楚香香有很多話想說，但是到了跟前，看到綿香的模樣，久久凝視她，也隻能說出這樣一句話。
綿香完全是蒼老的模樣，耳朵背，楚香香聲音又小，完全沒有聽見楚香香的話，隻是衝洛子明瘋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