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陽光慷慨地灑在車水馬龍的澤若城上。太陽從來不吝惜自己的能量,總是公平地將光投射向它能照耀到的每一個人。
一位健壯的腳夫剛剛停下他的手推車,正在用脖子上搭著的毛巾擦汗,旁邊的流浪漢斜躺在樹蔭下,不知是死是活,妓院門口的姑娘們個個花枝招展,光化日之下也在毫不避諱地招呼著客人。作為北帕沃爾王國的首都,澤若城完全對得起它“黃金城”的稱號。
一個並不起眼的鐵匠鋪裏,一個不過十六七的少年正吃力地掄動手中幾乎要比他自己身高還要高的大鐵錘捶打著鐵砧上通紅的鐵毛坯,火星隨著他的敲打一簇一簇有節奏地迸射出來。將燒熟的毛坯打成需要的大致形狀,就是鐵匠學徒每的工作。這活計非常累,且對於一個十五六的少年來著實困難了些。少年的手上早已起了繭子,汗水從他寬闊的額頭滲出,淌過他有些細的眼角和古銅色的臉龐,最後從下巴滴下。
“方平,別再砸那該死的毛坯了,你看看你掄錘子的樣子,你是想毀了我的材料嗎?”一個有些禿頂的中年人衝著少年吆喝道。他拎起旁邊的朗姆酒瓶仰脖灌了一口,由於動作有些猛,酒液從瓶口湧出來,沾到了他的絡腮胡子上。這就是方平的鐵匠師傅範武,一個四十多歲還沒討到媳婦兒,一輩子隻會打鐵的禿頂酒鬼。
“你們這些年輕人,就是他娘的吃不了苦!我從娘就沒了,我爹從來不正眼瞧我一眼,老子從吃了多少苦?你們這些狗娘養的兔崽子,比我那會兒差得遠了!”範武在圍裙上擦了一把手,嘴裏罵罵咧咧的喊道“去!把南城亨利老爺前些訂的盔甲和佩劍給送去!東西都在牆邊那個封著的箱子裏,晚飯之前你要給我趕回來,把那該死的毛坯給你敲出來,否則就別想吃晚飯了!”
“是,師傅。”方平一邊答應,一邊跑著去搬箱子。方平的父母在方平時候就去世了,現在方平唯一的依靠就是範武,範武平日裏的脾氣就暴躁的很,所以方平對範武一向是言聽計從,絕不敢有半點忤逆。
“你子,最好給我記清楚。”臨出門,範武又叫住了方平“亨利老爺,那是高貴的騎士侍從,跟咱們這種黃臉佬兒不是一路人,明白嗎?見著亨利老爺,要客客氣氣的,別亂話!聽仔細了嗎?”
“是,師傅。我記住了。”方平點頭應著。
“記住了就好,”範武點點頭,又灌了一口酒“去吧!”
那位亨利老爺訂做的是一整套鎧甲加一把佩劍,縱使是一套放棄了大部分防禦力,以華麗為主要目的,充滿了鏤空和花紋的盔甲,加上佩劍也有二十多公斤重。而把這些全部都塞進一個箱子裏,這箱子足足有半個方平那麼高。如此重且大的箱子,方平需要一個人將其運送到頗遠的南城,還要在晚飯之前趕回來敲打毛坯,這對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來實在是困難了些。何況這箱子的封口似乎還不結實,方平每走一段路就要停下來看一看是否有盔甲被顛簸出來的可能。
澤若是北帕沃爾王國的首都,同時也是舊帕沃爾帝國的首都,其繁華在整個哈維斯特大陸也是鼎鼎有名,享有“黃金城”的美譽。有各式各樣形形色色的人每在這座城出出入入,販夫走卒、商人腳夫、妓女乞丐,大街上人來人往,一個背著大箱子的少年並不引人注目。
方平背著箱子正經過一個酒館的門口,酒館裏的人正暢飲著啤酒,高聲談論著哪一個姑娘的腿又細又長,皮膚又白又嫩。方平抬頭看了一眼,即使酒館門口並沒有懸掛“非帕沃爾人不得進入”的牌子,方平也知道那不是自己或者範武師傅能進去的地方。就在這時,有人伸手拉住了方平的衣袖。
“先生。”
從來沒有人用“先生”這個詞來稱呼過方平,如果不是被拉住了袖子,方平應該會直接忽略這個聲音。回頭看去,拉住自己衣袖的是一個華族男孩。這孩子不過十一二歲的樣子,左手抱著一本書,身上穿的衣服因為補丁太多,已經看不出原先的樣式,一雙眼睛生的很大,顯得十分有神。有趣的是這孩子將前半個腦袋的頭發全都剃了個精光,卻把後半個腦袋的頭發留的極長,在腦後紮了一個長長的麻花辮。
一看這發型方平就明白了這孩子是做什麼的,隨即轉過了頭準備不理他繼續走自己的路。
“先生,先生!”那孩子卻不依不饒地繼續扯著方平的袖子問道:“先生,您聽過洛阿曼神嗎?”
方平本不想理會他,但無奈袖子被扯著實在無法繼續往前走,便幹脆停下了腳步望著他。那孩子見方平停下了腳步,顯得十分開心,鬆開了拽著方平袖子的手,站定,整理了一下衣服,又換上了一副認真的表情,左手抱書,右手握拳,掌心向下抵在胸口,念了一句:“洛阿曼,神愛世人!”
方平看著這個孩子一本正經傳教的樣子,不由覺得有些好笑。
洛阿曼神教是在華族人之間興起的一種宗教,宗教內的男性信徒大多都是男孩這樣的發型,被帕沃爾人蔑稱為“辮子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