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搞清楚點，醫院不是菜市場，不可以討價還價！”秦護士的護士服藍到黯淡。對於餘玥這樣的普通孕婦，早已經司空見慣，“一千五百元，剖腹加一千，麻煩你的家屬去交錢，現在隻剩最後一個床位，我看你也馬上要生了，盡快吧。”
閉上眼睛，仿佛置身於春天池塘一般喧鬧，吵鬧和哭叫聲不絕於耳，才上午九點四十分就擁擠不堪的婦產科走廊，不停穿梭在病房之間的藍衣服護士、穿著粉色護士服的附近醫學院的實習護士、行色匆匆的掛著聽診器的醫生、焦慮的孕婦、或喜悅或悲傷的病人家屬……餘玥用手背擦了擦臉上的虛汗，對著一臉茫然的弟弟餘強有氣無力的說道，“順產吧，我們認了。”
餘強無奈的從走廊走到電梯，吐了一口痰在地上，對著門口那塊“救死扶傷，病人為本”的牌子小聲道，“態度那麼差，還那麼貴，價都不給講，什麼破醫院，這麼有錢，少收幾百塊都不肯。”
不是姐姐生孩子，餘強才不會到這裏來，該死的葉平濤，上輩子沒做好事，搞出這個局麵，想到姐姐還在忍受痛苦，腳步不知不覺的快了起來。
給錢的時候心裏還是一陣心痛，生個小孩好貴啊。
幸好主治醫生黃餘良還算厚道，給餘玥跟一個已經生完了小孩的產婦調了個位置，靠著窗戶，空氣更新鮮，她的聲音溫和堅定，囑咐旁邊的穿著粉色實習服的護士說道，“注意觀察，現在是開到一指半，準備備皮、測胎心。”
“啊，好痛。”餘玥的腰部一陣酸痛，幾乎是每隔兩三分鍾要痛一次，但心裏更痛。
這間四個人的產房裏，其他三個都是家屬緊緊圍繞的，床頭櫃旁邊堆滿了水果和鮮花，唯獨自己，唉。餘強又趕回片場去了，這弟弟有這樣的姐姐也算倒黴，上班都要抽空出來陪產，剛才接了個電話又跑回去了。
黃餘良摸了摸餘玥的額頭，示意護士量體溫，“別緊張，不要喊，耗費體力到時候生不下來了。你可能是晚上生，注意事項護士會跟你說的，不要害怕，是我來幫你接生。”
醫生護士陸續走出病房，隔壁床的孕婦羨慕道，“這位姐真是運氣，竟然排到黃醫生給你手術，據說她接生的嬰兒個個聰明漂亮，想預約她都要提前一個月，你的小孩真的幸運。”說完遞給餘玥一塊巧克力，“別哼哼了，吃點巧克力補充下體力，你老公呢，你的家人呢，怎麼就你一個人……”
餘玥沒有接那塊巧克力，也沒有回答，把頭扭到了窗外，大樹在初夏的陽光照射下，有著勃勃生機，聽得到鳥兒歡快的嘰嘰喳喳叫聲，短短的翅膀，長長的尾巴，尾巴羽毛的尖端還點綴著白色，真是漂亮的家夥。
餘玥知道這是杜鵑，漂亮是漂亮，但在鳥類世界中惡名昭彰，因為雌鳥並不自己築巢孵蛋，而是遍尋其它鳥類巢中和自己的蛋相近的，趁母鳥飛離鳥巢時下蛋……杜鵑貪逸惡勞，誰不咒罵杜鵑？
隔壁床的孕婦有些尷尬，估計也問到了人家的痛處，獨自吃了一塊巧克力，心滿意足的睡覺了。
餘玥的眼淚從眼角流到腮邊，宮口慢慢張開的陣痛也越來越強烈，心裏湧起的往事更是讓自己痛不欲生，然而這樣的痛苦無人訴說。
備皮時，冰涼的剃刀激起深深的羞恥感，比起陣痛，也漸漸麻木了。
等待，是一個漫長的過程，餘玥沒有喜悅，黃醫生來查房的時候抬了抬眼皮，點頭道謝，卻已力不從心。
“痛的厲害就打針吧。是給你睡覺補充體力的。”
“不用了，我可以挺過去的……那個針……太貴了。”餘玥搖了搖頭，家裏沒有收入，僅靠弟弟餘強做群眾演員來支持，弟弟賺錢不容易。
中午托了隔壁床孕婦的老公順便帶了點皮蛋瘦弱粥上來，吃了一半，又睡下了，基本上是睡幾分鍾，痛醒，又睡著，又醒……
一股尿意襲來，餘玥按鍵呼叫了護士。
“沒有家屬啊？”那護士跑過來看了看餘玥，長的還不錯的孕婦，除了稍微有點臉腫，那雙眼睛真的很勾人，水汪汪的，沒有家屬陪同，肯定是個私生子。心裏一陣鄙棄。
餘玥點點頭，“家屬有急事出去了。”
護士說，那你直接尿到床上吧。
餘玥終於痛哭出聲，本來應該是有個便盆，裏麵有半盆子尿，有家屬的話可以倒掉，然後給扶著墊下麵拉啦。
拉在床上的時候，餘玥小聲哭了一次。
一直熬到深夜十二點，痛的頻率是一分鍾一次，宮口九指半，這才被推進產房。
餘玥疼得冷汗直冒，手握緊頻拚命用力，鬆懈的時候，黃醫生抬頭，“別停，用力！快看到孩子的頭了！用力！”
聽到刀子剪開皮肉的嘶嘶聲，比起伸縮的痛，餘玥已經沒有了感覺。
生產之痛彷佛要撕裂餘玥整個身子般，聽到醫生這麼說，她咬牙，再努力，不知道過了多久，一陣嘶叫聲傳來，黃醫生鬆了一口氣，順產、哭聲響亮，是個健康的小寶貝，女嬰。
暗紅色的帶著血的胎盤也順帶著噴濺了出來。
縫針的時候，滿頭大汗的餘玥已經輕鬆很多了，想起自己已經生下來的小孩，一陣欣慰又是一陣憂愁。
這一刻葉平濤在VIP病房的貴賓休息室裏等待，焦頭爛額，不停的喝著隻有貴賓休息室才提供的依雲蘇打水，曼萍啊曼萍，你可千萬要撐住啊，不管男孩女孩，隻要是我的孩子，我都會喜歡，隻求你們健康。
手術室外很多原本不信神仙和佛祖的男人女人們都紛紛祈禱著自己親人和朋友的平安。也有人在角落哭泣，默默流淚的、嚎啕大哭的，每一天生老病死都在醫院這裏上演，仿佛一個濃縮的舞台，演出紅塵眾生相。
VIP婦產科產房是專門為有錢或沒錢卻舍得花錢的產婦們準備的，黃餘良從餘玥的手術台上下來，趕緊的走入VIP產房。
曼萍的五官早已經扭曲。
黃醫生皺眉，“怎麼這麼久沒沒生下來？”
仔細一看，立即進入手術狀態，打安定、輸血、止血，難產在這裏並不少見，但黃醫生並不慌張，產科手術成功率高達百分之百的她胸有成足的查看、側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