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1 / 3)

就在這血鼎內,侯禹又做了一個夢。

還是同樣的場景,血海,紅焰,和女孩。不同的是,當他發瘋地追向那個蜷縮在世界盡頭的女孩時,周圍不再空空蕩蕩,而是漂浮著一顆顆如泡沫般的細的紅色水珠。隨著他往前發足奔馳,水珠也在他身邊若即若離地飄蕩著。有那麼一瞬間,他的目光從遠方女孩的身上移開,看了一眼身側的水珠,再一轉頭,世界盡頭的人兒便消失了。

他驟然停下腳步,慌張地左右探望,尋找女孩的蹤跡。但即便他費勁力氣搜索,女孩再也沒出現過。周圍的紅色水珠反而愈發密集,漸漸逼近,他伸手揮趕著水珠,但這一次水珠不但沒有躲開,徑直附在他手掌、臂膊和麵龐上,甚至難以視物。

這究竟是什麼東西?

他感到難以呼吸,拚命抹去臉上的水珠,好不容易睜開眼來,猛然發現身前站著一個人!

一個臉的、身子的女孩。

但並不是他窮盡半生、期待再度相逢的人。

隻因這個女孩的雙眸並不能直透他內心,無法讓他感覺喜悅,反而有些手足無措。

“你你怎麼在這?”他喃喃道。

這熟悉的夢境、熟悉的世界,原本隻會出現他想見到的那個人,他忽然有些惱怒,認為眼前這人的出現,破壞了神聖而純潔的夢境。不可能的他不應該夢到其他人。

然而女孩恨恨的盯著他,麵色充滿怨意,薄而蒼白的嘴唇不住顫抖著。

“我不是你要找的人,從來隻是個代替品罷”

女孩原本是啞巴的,是無法話的,如今卻以一種他從未聽過的聲音,冷漠而怨恨地開口道,“你並不相信我是她,但也不肯相信她死了,隻是純粹因為害怕失去,就要找上一個無辜的人,尋求一點可憐的精神寄托。就算沒了我,也還有其他人能成為她的代替品,對吧?”

“我”他久久不出話來。

是麼?

是這樣吧

大抵人世間所有的痛苦,都可以用逃避現實的方法而得以緩解。可為什麼非要出來呢?就讓這樣的事無聲無息地去代替現實,直至讓痛苦的不再痛苦,不更好嗎?

他從未考慮到代替品的想法,也不認為這個女孩知道他的存在。一直以來,他隻是遠遠看著,在女孩不會注意到的角落裏,默默地旁觀著她的生活,偶爾提供幫助。

倘若那個女孩還在這個世界上,大概也會過著像她一樣的生活吧?

她忽然朝前踏了一步,離他更近,又伸出雙手抓向自己的臉龐,倏然間將整塊麵皮都撕落下來,赫然露出血糊糊的骨肉,猙獰無比!

“看吧!我不是她,從來就不是她!脫去皮相,你還能指望在我這裏得到什麼?”她的嘴唇仍在鼓動,慘白的牙齒混合著血肉上下啟合,猛然湊到侯禹臉上,鮮血飛濺,“我和你無冤無仇,為何要害我?你也猜得到吧,懷朔的鎮兵找上門來,把我綁在柱子上,用鐵水倒灌,還拿匕首一刀一刀地割著我。你既然將我看作是她,為什麼不救我?為什麼不救我?”

她聲嘶力竭地喊著,緊接著撲過來,牙齒狠狠咬在侯禹臉上!

他感到疼痛,但更多的是恐懼,於是雙手用力地推開女孩,轉身便逃。可剛一提步,就狠狠撞到了一麵銅牆鐵壁之上,整個世界也隨之沉沉地暗下去,女孩的嘶叫聲不見了,但血珠還在。

周圍血水撲騰,他一抹麵龐,手上滿是黏稠的鮮血。

他一陣失神。

是啊,為什麼不去救她?

隻是因為她是代替品,便不重要麼?

但那時楊馥以她來要挾自己時,又為何要答應楊馥?

使者忽然幽幽地出現在他身前,皺眉道,“石世龍浴血成魔,殺人無算,但你浸在這窮奇血鼎後,倒像個傻子。”

“我本來就不是聰明人。”

侯禹長長吸了一口氣,厭惡地從銅鼎裏爬出,頓時感覺極不舒適,除了冷之外,更多的是因為渾身沾滿血液,令他惡心反胃。

身後傳來一道嬌柔而甜膩的女聲。

“他不是心魔,你們找錯人了。”

一個麵容嬌豔、身姿窈窕的女人從大廳深處緩緩走來,她頭頂著火紅色的軟帽,一件同樣色澤的裘衣懶懶地披在身上,未係衣帶,裏麵裹著一件光滑緊身的綢衣,顯露出纖細柔軟的腰肢。

當她步姿婀娜地走近時,饒是侯禹見慣紅館歌妓、青樓豔女,看到這個女人後,也忍不住怔在原地,一時看癡了。

世間女人姿態萬千,各有其美,眼前的這位紅衣女卻似乎占盡了所有風情,身姿纖儂合度,一顰一笑間,時而柔媚,時而嬌羞,絕非尋常美人可比。隻見她衣領間露出的肌膚晶瑩皓白,如玉似雪,再抬眼上看,是一張令明月失輝、百花羞殺的絕豔麵容,眉如細翠,唇似櫻紅,一雙明眸含情脈脈,尤是水潤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