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禹曾是個殺手。
作為一個羯胡人,他膚色白皙,頭發枯黃,除此外,他的相貌再普通不過。
越是長相平常的人,越適合當殺手。
他殺人的時候很少用刀,通常是從背後扼住對手的脖子,將腦袋扳過來與自己對視。當這些人看到他的臉時,也就此失去呼吸。
他不願意見到血,害怕血沾到自己的牛皮靴子上。有時他要刷上半個時辰,才能把那些血跡清理幹淨。
在二十歲前,他一直在研究殺人不見血的方法。
殺了許多人後,有個問題便開始困擾侯禹,他也始終沒能想明白。他不知道的是,那些人的腦袋轉過來時,究竟能不能看清他的臉。
他們到底是先死,還是看到後才死?
可惜死人們不能回答這個問題。
後來侯禹失業了,因為他從沒想過有些人的脖子,可能不那麼容易會被扳斷。
他接最後一單的時候,對手是個居住在高平鎮的敕勒人,生得又矮又壯,兩條胳膊比侯禹的腿還粗,走起路來猶如一座晃動的山。
而且脖子也短。
侯禹一開始是猶豫的,他不太確定自己的手到底能不能卡住敕勒人的頸部。但當他從城樓上躍下,隻一擊便將敕勒人砸暈在地後,他還是決定試試。
一個殺手最可貴的品質,就應該是像他這樣,不忘初心。
然後敕勒人醒過來了。
侯禹的右手還壓在敕勒人的後腦勺上,原本抓在下顎上的左手卻被緊緊捏住。他失神了那麼一瞬,腹部便如受雷擊,被敕勒人一腳踢開!
他整個身子如同一片破瓦朝後跌飛,就像有人拎著他的腿往後拖一般。直到他停下來的時候,臉部被地麵的石子蹭得火辣辣地疼,腹部痛得難以爬起。
抬起頭來才發現,他已經被踹飛了四五丈遠。
同時他也猛然意識到一件事——雇主的情報有誤。
對方不但脖子粗,一身橫練功夫也非常人能及。
敕勒人不知為何竟愣住了,好一陣才拔出刀來,一聲咆哮,聲如洪雷。他三步作兩步衝至麵前,這時侯景仍躺在地上,任刀尖頂住後背。
敕勒人罵道,“哪來的雜種,也敢殺我?”
“他們你命很硬,我想試試。”侯禹已然見慣生死,此時趴在地上懶得動彈,也不反抗。
敕勒人一楞,“這就是你想殺我的理由?”
“殺人就一定要有理由?”
敕勒人皺眉想了一會,歎了口氣,“不一定。”
“那就對了,人活一世,不是你殺我,就是我殺你。如果死的時候非得要個理由,豈不是做鬼也很沒趣。”侯禹閉上了眼,“直接點吧,讓我死個痛快。”
“做鬼有沒有趣我不知道,你倒是挺有趣。”敕勒人收回了刀,抬腳抵住侯禹的腰,把他的身子翻了過來,“我胡諶的命硬得很,不是你想殺就能殺。走吧,別讓我再看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