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異國兄弟淚(中篇故事)(1 / 3)

一、街頭遇救 奇緣結義

民國年間,大淩河畔李家莊有個小夥子,名叫李天良,因家境貧寒,為了謀生,就從鄉下到老錦州北街古塔胡同的毛筆作坊“同和堂”當了學徒。

李天良腦瓜靈,手也巧,很快就出了徒。他不僅掌握了那70多道的複雜的製筆工藝,而且在選料時也極有眼光,經他手做出的毛筆,寫起字來無論橫豎撇捺,莫不形神兼備,深得當時書法名家的喜愛。隨著李天良聲譽鵲起,“同和堂”也沾了光,生意日漸興隆,東家和掌櫃的都喜得合不攏嘴。

這一天,李天良又按照掌櫃的吩咐去集市上選購製筆的用料,他一邊走一邊東張西望地欣賞著路旁花花綠綠的門市招牌,不料,後麵跑過來一掛載糧的大馬車,因轅馬受驚,這掛大馬車橫衝直撞,眼瞅著就要撞倒他了,車軲轆要從他身上壓過去,非得丟了小命不可。路旁的行人見此情景,嚇得忘記了喊叫。就在大馬車離李天良隻有三五步遠的時候,隻見路邊竄出一個身影,大喊一聲,一掌將李天良推出老遠,自己卻慘叫一聲,被驚馬踩倒在地,車軲轆壓斷了這個人的右腿。當李天良愣怔怔地爬起來後,頓時驚出一身冷汗,他趕忙來到恩人的麵前,隻見恩人昏迷不醒,這時路旁的行人也紛紛上前,幫李天良抬著恩人去了附近的醫院……

後來,李天良才知道救他的恩人是個日本人,名叫中山守永,這次跟著舅舅來中國東北考察,因看中了附近河灘上的大量野生蘆葦,就打算在此地投資建設一個造紙原料株式會社。

傷筋動骨一百天。整整三個月,中山守永才能下地走動。在這三個月裏,李天良天天穿過幾條馬路,去探望住在醫院中的中山守永。他們一個躺在床上跟著對方學中文,一個坐在床邊跟著對方學日文。好在中山守永有點兒中文底子,兩個人的語言交流也能達到八九不離十。就這樣,一來二去,兩個人竟成了好朋友。

不幸的是由於腿骨粉碎性骨折,雖經名醫多方診治,中山守永還是遺憾地成了一個瘸子。當李天良拿出自己辛辛苦苦積攢下的工錢,加上從東家借來的錢送給中山守永時,中山守永臉紅脖子粗地堅決拒絕,中山守永的舅舅也用蹩腳的中國話開玩笑說:“李先生,這些錢還是你自己溜(留)著吧,溜(留)著你娶個菌(俊)細粉(媳婦)吧。”李天良望著他們真誠的目光,熱淚奪眶而出。

李天良心存感激,就有意給中山守永講中國名著《三國演義》裏“桃園結義”的故事,對中文半生不熟的中山守永明白了李天良的意思,心中非常高興,於是,兩個人用中國的傳統方式拜了把子,成了磕頭弟兄,並且又去城中的照相館,肩並肩地合影留念。

以後,中山守永在學中文時,他感到那軟軟的毛筆非常神奇,竟漸漸地愛上了中國獨特的書法藝術,於是,開始苦練書法。李天良看到他隻是用在店鋪裏買到的普通毛筆,就暗下決心,一定要用自己高超的手藝,製出一些最精美的毛筆,做為禮物贈給中山守永。但愁的是手頭沒有上等的製筆用料,隻好等日後慢慢地尋覓了。

二、良機天賜 癡心報恩

轉眼間到了陰曆十一月份,這一年北方奇冷,連降大雪。李天良好久沒回家了,他的姑父因進城辦事,順便來看看他。在閑談中得知,離李天良家五裏地的張家窩棚近日鬧起了黃鼠狼,各家各戶無論怎麼防範,辛辛苦苦養的雞還是被黃鼠狼叼走不少。很多人都看到有一隻黃鼠狼竟敢大模大樣地在白天來吃雞,奇就奇在這隻黃鼠狼全身的毛都是火紅色的,連村中上了年紀的人也從未看過這種顏色的黃鼠狼。那時候人們迷信,猜測這隻黃鼠狼大概是什麼仙變的,於是家家上香,磕頭禱告,隻是見不到收效。李天良心中暗喜,心想這正是到鄉下尋覓製筆原料的好時機,於是,就跟老板請假,講明時間是一個月。老板舍不得這棵“搖錢樹”,就用加薪的方式苦苦挽留,可李天良不為所動,無奈,隻好準了李天良的假。走時,他隻是跟作坊裏的夥計們說明原因,並未告訴中山守永。

李天良的父母見到兒子歸來,喜出望外。李天良顧不得噓寒問暖,就向父母講了這次探親的緣故和目的。兩位老人深明大義,就全力以赴幫助李天良尋覓製筆原料,他們決定去一個富裕的遠房親屬家賒購珍稀名貴的檀香木,準備做筆杆、筆帽;李天良去尋覓製作筆毛的原料。

製作筆毛的原料有黃鼠狼尾、灰鼠尾、茼麻、生絲線、麒麟菜、鬆香、豆油、石灰等,尤其是黃鼠狼尾最為重要。黃鼠狼尾以每年的小雪到大雪期間捕獲者為最佳,因為這段時間氣候特別寒冷,所以,黃鼠狼尾的油性大、毛管粗、有韌性,選用這種材料,製出來的毛筆才能達到上品的質量。

李天良第二天就辭別二老,去了張家窩棚。他為了捕到這隻罕見的黃鼠狼,就在姑姑家住了下來。

說來真怪,這隻黃鼠狼也確有靈性,李天良越是想法捉它,它越是跟李天良鬥起法來,一晃過了七八天,連這隻黃鼠狼的毫毛都沒有傷到。有一次,明明眼瞅著夾子夾住了它,可它的毛油性極大,特別光滑,毫不費力地就擺脫了,氣得李天良直跺腳。

李天良又想了個奇招,他把夾子換成鐵片,而且銼成鋸齒狀,且在磨刀石上磨得風快。設好夾子後,他夜裏也睜著眼睛聽動靜。一天夜裏,他聽到夾子響了,跑出去一看,這隻特製的夾子隻是夾住了鼠尾巴上的一撮毛。李天良看了看,這一撮鼠毛隻夠做一支筆用的,他又守了幾夜,但這隻黃鼠狼卻蹤影全無了。不過,他自己因為連續折騰,竟患上了傷寒病。

那年月,鄉下缺醫少藥,更可怕的是,大家都誤認為李天良得的病是被黃鼠狼給昧上了,因此,又請了跳大神的來驅邪。但李天良病勢沉重,眼看命將不保,多虧一個走村竄巷的老中醫,用一付祖傳秘方才救了他的命。李天良不等身體完全好轉,就咬牙堅持製做毛筆,他連大門也不出,將全部心思都用在這隻毛筆上,製成的毛筆筆毛是火紅色的,而且竟有一股奇香,令人愛不釋手。

這一病竟超過了假期很長時間,李天良病好後,就立即帶上了父母給中山守永準備好的山蘑野雞,辭別了父母,直奔錦州。

三、時局突變 天各一方

他一到錦州,就迫不及待地找到全城最有名的書畫大師,然後又讓最好的篆刻工匠,在毛筆上刻下了書畫大師的書法文字和吉祥圖案。李天良興衝衝地直奔中山守永的住處,當他到了那裏時,隻見已人去屋空。他問旅店的老板,老板告訴他中山守永因母親亡故,和他的舅舅已回國奔喪去了。李天良大失所望,感到無比的遺憾和後悔,遺憾的是未能把禮物交到好朋友的手裏;後悔的是回鄉時不該不辭而別。無奈,就虔誠地朝著日本國的方向,含淚行了三拜九叩大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