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走走吧。別浪費了這絲雨綿綿的好氣。
春季綿雨,空氣濕潤,石階牆角的青苔瘋長。綿密的雨絲滋潤地,一切都鮮亮無比:淡淡青綠籠在空中,牆上,樹梢。綠是生命的顏色,它告訴我一切的一切,都是那麼充滿希望。我去郊外散步,看著四周滿眼的碧綠,自在神飛。
兩個大約六七歲的孩子,迎著風放紙鳶,咯咯咯咯的笑聲像是銀鈴兒般清脆動聽。我不遠不近的看著,笑開了花。突然,那個女孩跌倒了。哇哇大哭起來。我本想衝過去扶她,卻見男孩馬上掉頭,扶起那女娃兒。女娃的臉蛋沾了泥,男孩用袖子幫她抹淨。安慰道:“哭鼻子,羞羞臉。不哭不哭。我們來玩新郎新娘好不好?”
“新郎新娘?”女孩帶著哭腔問道。
“你看,這是蓋頭。”一個柳條編織的花環,的,不知男孩從哪裏拿出來的。
“這才不是蓋頭呢?蓋頭是紅色的。”女孩噗嗤一聲笑了。那聲音似乎飄到遙遠的地方。
柳樹的後邊,一道紅色的身影呆呆地看著他們。她的目光緲緲,似乎飄忽在遠方。漆墨的瞳,隱約透出點點哀傷和決絕。男孩和女孩又開心地去玩耍了,女孩的頭上,是一環的柳條。
“大概世間,最無煩憂的,便是年少。他日,修成正果青梅竹馬兩無猜,自然最好。倘若形同陌路兩兩相忘各自為安,倒也無妨。怕隻怕簫郎情淺癡女怨男生死不得安。”低幽微歎,輕輕入耳,卻在心裏激起千翻波瀾。青梅竹馬,兩無猜。兩兩相忘,各自為安。癡女怨男,生死不得安。人世間情情愛愛,或相戀相依,或相忘相遺,或相恨相離。我定定地看著柳樹後的身影,恍惚覺得幾分熟悉,似乎在哪見過,一時間,竟記不起來。,蒙蒙細雨,紛紛漫揚,遠處,一道麥色身影緩緩走近,麥油色的紙傘遮住他的臉。“紅鳶,你果真在這裏。”
順著他的聲音,我看向那個紅衣女子,原來是她。世界真。
“我們回去吧。”男子環過莫紅鳶的肩,“寒未退,怎穿的這麼單薄?”似乎有些皺眉,看她半露的香肩,又把她的衣服向上攏攏,就要離開。
她似乎不知不覺,淡淡疏離地看向遠方。妖冶的紅唇牽強的抿著,目光流離,青黛的眉宇間有著藏不住淡淡的憂愁。
我繼續看我的風景,他們已經走遠了。我看到了向我走來司邑。
“去不去走走?”司邑問道,盯著我的眼睛。一雙眸子如同墨漆,黑而亮。淡月薄唇輕勾,整個人帥氣而又溫柔的模樣。
我點點頭,司邑也沒有打傘。綿綿密密的雨絲撲在麵上,好舒服。
這樣沒有事做,真是很無聊。
“會騎馬嗎?”司邑問我。
我笑道:“當然會啊!而且騎得相當不錯。”
“那走吧。”司邑眼裏閃過一絲驚喜,爽快的拉著我往回走。
“去哪?”我邊跑邊跟上。
“騎馬。”司邑笑了一下。
“揚州城,怎麼可能有馬場?”我半信半疑。
“去了你就知道。”司邑神神秘秘地一笑,對我道。
原來揚州真的有馬場!這些馬,大部分是來自西域的胡馬,個個精壯瞟悍,皮毛錚亮錚亮的,極其漂亮。我驚喜地看了看司邑。
管理馬場的,是一個四十上下的男人,留著齜須。
“公子許久不來,新進的一匹烈馬,已經摔傷了好幾個人了。都沒人敢馴。”男子疏狂的聲音,卻是畢恭畢敬的語調。
“是嗎?連伯都不敢馴的馬,那我可得好好看看。”司邑帶著笑,自然而然地牽了我的手,“走吧,讓你看看真正的野馬。”
“連伯,這是蘇姑娘,好生照顧著。”司邑向連伯介紹我,“夢謠,這是連伯。”
“連伯好。”我先向他打招呼,畢竟他比我年長。
“蘇姑娘客氣了。”連伯笑眯眯地向我打招呼。“公子,這邊。”
未見其馬,先聞其鳴。震懾雲霄,穿雲破雨。諾大的馬廄,隻有一匹白的馬,炯炯有神的眼睛裏敵視著周圍,帥氣的總尾打著蒼蠅。馬身有些髒,聽連伯,這馬是西域野馬,沒人馴服過,所以還沒洗過澡,這白色染上髒東西,有些發黃。
司邑把它帶出來時,馬頭左搖右晃,死都不肯被司邑牽著走。連伯微笑著對我:“蘇姑娘,莫要擔心,司公子對馴馬很有經驗。”
“嗯。”我揪了一下心,點點頭回答,目光隨著司邑的身影轉動。瑩瑩的綠草地上,一襲素影夾衣,翩翩如玉的男子與一匹高大威猛的白馬牽扯著。司邑往左,馬頭向右,等司邑再向右,馬頭卻又向左,總之就是不滿意司邑的拉扯。
司邑也不著急馴服它,起初隻跟著那匹馬走,那馬最先表現得很抗拒,後來慢慢也接受了司邑在它附近走動,我正為這點進步感覺開心呢,可等司邑上了馬背,情況就立馬改變了。那匹馬開始嘶鳴,蹬腿,非要把那坐在自己身上的人給震下來不可的架勢。司邑緊抓韁繩,身上全是汗。我的眉不知何時皺成了一團,手不知不覺抓緊了拳頭,手心裏粘粘乎乎的。那匹馬突然向一側狂奔起來,速度急如閃電,司邑的右半邊身子被甩了出去,眼見就要摔馬,我整個人一驚,從座椅上驚了起來。司邑左腳勾鞍,左手抓繩,身子淩空一轉,穩穩當當地坐回馬鞍,並擒住了馬頭,那匹馬也是極聰明的,不願就此被人控製,急轉不行就凹下兩隻前腿,馬頭往腿間一收,直直地衝向地麵,司邑則夾緊馬腹,雙手一放,身子後仰,躲過這一劫。司邑重新拿好韁繩之後,就不再順著馬的意思,而是和馬逆著來。那馬向右的檔口,司邑硬生生把它往左邊拽。隨著馬的一聲嘶鳴,馬頭愣是拉在了左邊。一人一馬,糾纏好久,馬瘋了似的撒丫子跑起來,不一會兒,就不見了蹤影。我緊張兮兮地看了看連伯,連伯淡定多了,微微一笑道:“不礙事,這馬已經馴好了。”
我點點頭,等著司邑回來。大約一個時辰,司邑就騎著那匹白馬,牽風帶影的回來了。我看著在馬上英資颯爽的司邑,唇角不知何時咧開了。
“籲~~”司邑翻身下馬,利利落落的站在了我的麵前,一隻手還牽著僵繩,拂落了衣襟上落的塵,笑著喊我名字。
“走吧,我帶你去挑馬。”司邑係好疆繩,就帶我去了另一個馬廄。“你自己挑。”
我不會看馬。。。。
我覺得哪一匹都挺好的。。。。
於是,司邑跟著我在馬廄外來來回回晃了三四圈之後,終於失去了耐心。他應該是看出來了,我根本不會挑馬。還好,司邑什麼都沒,靜靜地牽了一匹過來。我默默地接過繩子,也沒話。
司邑挑的,肯定不會錯。
“現在去吧。”我笑著,司邑的眼眸裏,映出我唇紅齒白,笑靨如花的燦爛模樣。
司邑一臉的好笑模樣看著我“走。”他直接抱我上的馬,著實嚇了我一跳,手下意識的用力抓了什麼。雖然我沒想到司邑這麼直接,但我也不是太扭捏的人,他擅自抱我這點事就不用計較了。就在我為我不拘節的豪傑義氣沾沾自喜的時候,某人語氣無奈地問我:“話,你打算什麼放開我?”
“啊?哦。”我反應回來,正好對上了司邑一臉無奈的表情,心跳頓時漏了一拍,口比心快來了一句,“對不起。”吧嗒迅速鬆了手,差點沒從馬背上摔下來,幸虧我手疾眼快,反應靈敏,快速抓住了疆繩。
感謝南宮千樺教我騎馬……
司邑皺皺眉頭,眼裏是看不穿的色彩,也不知他內心到底想了什麼。我猜他可能是覺得我很笨吧。想到這自己不知不覺有點低落,但僅僅片刻,我馬上恢複了正常。腳麻利地蹬住,往前跑了幾百米,利落地調轉馬頭,自認瀟灑地朝司邑吆喝。大概是沒見過我這麼漢子的一麵,司邑愣了愣,打量了我一眼,這才慢慢悠悠地驅馬向我走來。微風細雨,流光碧茵,司邑一襲素衣如初見般幹淨明亮。不知為何,我有種錯覺:以為此時此刻,我們都是彼此眼中唯一的風景。不過應該隻是錯覺吧。南宮千樺有言道:長的好看的,眼光一定高。他這句話在我和他之間得到了充分的印證。那我怎麼可能成為司邑眼中的風景?像他這麼帥氣的人,能夠成為他風景的隻能是傾國傾城的大美人吧?
美人會讓人看了癡迷,美男也會。飛星眉,柳葉目,薄線淡水唇,暖玉凝脂膚。如此美的臉龐,卻又如此的陽剛,充滿男子魅力。讚賞歸讚賞,我還是很端得住,注視歸注視,我還是沒失了禮數。從爹娘就教導我,蘇家雖不是什麼世家大族,但也是洛陽數一數二的大戶,出門在外,行為舉止不可太過出格。我雖不以為然,但對父母的教誨,我始終銘記在心。
我這麼懂事,我爹娘一定會很欣慰的啊。
青絲雨,給我們的臉頰染上笑意。不同的是:我在看司邑,司邑在看風景。收回目光,我也無心看景,騎著馬思緒卻飛離。
“駕!”我一夾馬腹,挺直腰背,快騎而走。狂風四野於耳際呼嘯而過,甚是快意,清涼絲雨綿綿覆於麵上,清清爽爽,還是這樣好。
司邑很快和我並肩齊驅,我微微回頭向司邑一笑。司邑沒有回應,神情不變,我心底淡淡失落,回頭加快速度,以此掩飾我的尷尬。我沒有看見司邑唇角神秘的淺笑。
無邊翠綠的馬場,隻有我和司邑兩人。
看起來很是浪漫。我時常回憶起這一段老想,當時我要是從馬上摔下來,斷手斷腳什麼的,不是可以讓司邑背我回去嗎?
回去後,我和蒙珞起這麼一段,蒙珞笑道:看你這一臉可惜的樣子,看來是想怎麼沒摔下馬,摔個斷手斷腳勾引勾引人家。
雖然我是想勾引來著,但我那勾引人的軟硬件顯然都不過關啊!我記得我是這麼的。
接著發生了一件讓我很撞牆的事,司邑不知從哪冒了出來,邊點頭邊接著我的話微笑著道:“不錯。有自知之明。”
我臉一白,話一哽,吞了一口涼氣,僵住,然後落慌而逃。我明顯聽到身後的珞珞一陣大笑。
我再次遇到莫紅鳶的時候,已經快黑,幽暗的巷口,莫紅鳶冷冷地:“可以了,我們走吧。”
一陣拍手聲傳來:“也好,接下來看她的運氣了。”接著從巷子裏出來一的男子,轉過頭衝巷子裏惡狠狠地:“下次再看見你們欺負人,定要了你們的狗命!”
“是,是,是……”混亂的聲音傳來,接著一群人連滾帶爬在我腳邊過去了。
“是你?”莫紅鳶看見我,訝異地一句,但接著我看見她似乎有些不舒服。
我愕然一驚,還來不及做什麼反應。
“姚堯,我們走吧。”她強忍著不舒服向巷口喊。
接著仍是一個麥冬色衣裳的男子出來。
我好奇地往巷子裏看,隻見角落裏一個女扮男裝的女子躺在地上,衣裳不整,唇角帶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