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流桉還在大司馬處端坐著,手中捏緊的杯子幾欲碎裂,麵上淡淡的笑容卻未變過。
聽到貴妃吐血的消息時,陶杯滾到了地上,在大司馬的腳跟打著轉。
“舅舅可否給外甥一個解釋?”流桉神情冷峻的質問著。
大司馬同樣握著陶杯,笑得狡詐,至少在一旁的流桉眼中是這樣的。
寬大的玄端服垂著地,絲毫沒有為臣者的惶恐。
“臣下並無欺瞞陛下,陛下回去一看便知。”大司馬略一起身微微拱手。
流桉猛地重重的拍向案幾,麵含怒意:“最好如此。”
又將怒意掩去:“外甥就不叨擾了,願舅舅玩得盡興。”遂火速起身,拂袖而去,奔向羨晞那處。
周年景在後頭笑得意味深長。
宮女已將羨晞吐出來的血跡清理幹淨了,太醫在外頭手擎墨筆開著方子。
流桉一入殿就見到在那不急不緩的寫著字,是以他沒有先進到內殿看羨晞。
而是,衝過去抓住了太醫的衣領。
龍顏大怒。
“到底是怎麼回事,貴妃如何?給朕說清楚,如若不然,要你全家陪葬。”
太醫冷汗噌噌。
本來見到皇上來了,想行禮問安來著,不料,卻是興師問罪。
“陛下喜怒啊,貴妃娘娘無礙,原本今早算是好了一半,這會子,將瘀血毒血吐了個幹淨才算真真的好了。”太醫想冒著冷汗道。
流桉盯著太醫的眼睛,仔仔細細的觀察著他麵部的細微變化。雖有惶恐卻並無欺詐,凝視片刻,終是放開了他,還替他理了理衣襟。
“是朕失禮了,太醫莫要怪罪。”流桉又恢複了一貫的從容淡定,淡定的向太醫陪著禮。
“臣下惶恐,是臣的錯!是臣的錯!……”太醫跪倒在地,磕著頭,不停的重複著。
方才陛下眼中的殺氣,把他嚇著了,恍然間,他都以為自己是那板上待宰的羔羊了,驚得現在還不停的抹著汗。
一向聽聞當今天子和善儒雅,實乃謙謙君子。
今日的所見所聞,卻道傳言果然為虛,又隻敢在心裏說說。
這話若是真的讓花然颯聽到了,得為他拘一把同情淚,看見了他的真麵目,卻不能同人說說。
同他花大俠一般無二。
“太醫快快請起!”流桉帶些歉意想扶起太醫,不料太醫越發的躲了起來。
“微臣就是喜歡跪著,再讓臣跪上片刻吧,您還是快些去貴妃娘娘那瞧瞧吧。”
流桉一頜首,望向案幾上的藥方,太醫也隨著他的視線到了那。
“陛下放心,那不過是寫滋補的藥。”
流桉沒有再管他,進到內殿去了。
在來這的路上他就在想,若是大司馬假借獻藥之名,實則還是想要她的命,那麼他該怎麼做?
是手刃了周年景?還是養精蓄力圖謀良機?
想著想著,鬱氣鬱結於心。
是以,見到太醫那氣定神閑的樣,他才會那麼失態,甚至懷疑這太醫也是舅舅派來的。
還好,隻是虛驚一場。
外殿的太醫癱坐在地上,心裏想著還是再修書一封給老友——章子丘(太常府的太醫令),他不想再去帝都當差了。
當真伴君如伴虎,原先讓好友給提拔提拔的話,還真是個錯誤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