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隻聽舞雪說周興一瘋了，為了研製出可以讓沈夢之康複的藥劑，把自己鎖在藥房裏麵，不眠不休。
舞雪平時說話就誇張的成分頗多，餓了一頓，也能讓她哀嚎成餓了三天三夜的樣子，哪個小宮女踉蹌了一下，到了舞雪的嘴裏，也能變成摔掉了門牙的嚴重事件……
當時曼霜正憂心葉子嫣的事情，還以往舞雪是在誇張。今日親自一看，才猛然發覺，舞雪說的話一點兒誇張成分都沒有。
甚至是，周興一看起來比舞雪說的嚴重多了。
平日裏幹淨的衣袍，連一點兒褶皺都少有。而現在素色的袍子上上下下都是褶皺，衣擺袖口還都沾染上了褐色、黑色的不知名藥劑。
眼底青黑，眉眼疲憊，都讓氣質超凡脫俗的周興一，似乎在一瞬間，被拽入了俗世，沾染上灰塵。
曼霜疊在身前的雙手，驟然縮緊。
沈家多出天才，這是她自幼時就知道的事情，卻不想其背後要隱藏著多少辛酸和不為人知的秘密。
周興一看著曼霜眼裏的悲天憫人，略微有些煩躁，那目光就似乎沈夢之的死亡已經成了定局。
這讓他不喜歡。
周興一低下了頭，手裏的動作不斷。
曼霜看著周興一，緩聲問道。
“麗妃娘娘，她……”
曼霜停頓了一下，上一次問題周興一還沒有回答。
麗妃娘娘現在怎麼樣了？
似乎平日裏最簡單不過的問題，到了沈夢之這裏卻成了無解之題。
曼霜不知道該再問什麼。
談安慰又十分的蒼白無力。
“若是有需要長樂宮的地方，請務必直說。我家娘娘和麗妃娘娘是好友，定然會傾力相助。”
曼霜代替葉子嫣保障說道。
周興一沒有回應，屋子裏麵又是陷入了詭異的安靜。
曼霜隻能聽見周興一擺弄瓶瓶罐罐碰撞的聲響。
“那曼霜就先不打擾了。”曼霜作揖，便要轉身離去。
“這是她的回光返照。人死前都有走馬燈，我以前不信。現在信了。”
就在曼霜轉頭的那一瞬間，周興一緩緩開口說道。
曼霜輕輕的抿了一下嘴唇，心裏震驚不已。原來沈夢之現在經曆的這一切，都是她的走馬燈。
那要是，時間追溯到了現在呢？沈夢之會怎麼樣？
曼霜閉上了嘴，不敢再問。
她沉重的邁開了步子，整個人都恍恍惚惚的回到了長樂宮，把這一切寫成了書信，送到了丞相府上。
這些都是唐小碗委托曼霜去問的。
唐小碗作為臣妻，不便老是進宮。便讓曼霜替為去看望沈夢之。
顧夕朝看著自從拆開了從宮裏傳出來的書信之後，便一直站在窗口，眺望遠方的唐小碗，緩步走了過去。
“小碗，生死有命，富貴在天。”
顧夕朝不必去看那封書信，便能猜測出裏麵的內容為何。
顧夕朝摟著唐小碗，朝著他輕聲安慰說道。
唐小碗揚起一張臉，朝著顧夕朝抬頭一笑。
那笑容極淺極淺，根本就不達眼底。根本就是為了不讓顧夕朝跟著一起擔憂，而敷衍的一笑。
“小碗，你若是想笑，便笑。不想笑，便不要勉強自己。”顧夕朝輕歎了一聲，“我知道，你對沈夢之心有憐惜。”
唐小碗收起了慘淡的笑容，喉嚨裏好像壓了一塊大石頭，蓄力了許久，才緩緩的發出了幹啞的聲音。
“她今年不過才十六歲。”
聽著唐小碗的喟歎，顧夕朝的心情也不禁低落了下來。
作為女子，沈夢之決策果敢，絕不拖泥帶水。作為家主，已經成功的把沈家往上更送了一層台階，即便她身死，沈家也能高枕無憂的繼續繁榮三十年。
不得不說，沈夢之確實優秀。
“天妒英才吧。”顧夕朝也輕聲的歎息說道，終於也沒有了賭氣的心思，由衷的誇讚說道。
曼霜回去之後，接替了舞雪，守在了葉子嫣寢殿的外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