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沉默了一會兒。
夜的寂靜:怎麼不說話了?
我要幸福:沒,這個名字是郭德綱一個相聲的名字,感覺很好笑就用了!你呢?“夜的寂靜”,感覺是很憂鬱的!
夜的寂靜:我喜歡一個人在靜靜的夜晚思考問題。白天太嘈雜,無法集中精力和情緒。
我要幸福:哦,原來是玩深沉啊!嗬嗬……
叢海覺得和這個女網友聊得特別開心,有一見如故之感,就希望多和她聊會兒。聊天期間他知道這個“我要幸福”和書舲同歲,今年26,他也告訴她自己是29歲;他還知道了他們都很喜歡網球和遊泳。不知不覺地,兩人聊到了淩晨三點多,“我要幸福”提出自己太困了,下線了。
叢海也下線,關閉網絡和電腦,到洗漱間簡單衝洗了一把,回到房間裏躺下。一閉上眼,那些他花了一個晚上想要逃避的問題就又如滔滔江水一般滾滾而來,凶猛地吞沒了他。
工作和婚姻,這兩個看似簡單的詞彙中包含了太多的無奈。
躊躇滿誌的他本來打算和書舲一起定居在留學的那個國家,在那兒發展事業,卻不想老父老母念兒心切,一心盼著他學成歸國,全家團聚。的確,父母花費自己多年的心血培養他出國留學,如今“取得真經”,也該是他報答父母的時候了。
但是國內的就業環境令他頗感困惑。書舲怎麼說也是女孩子,有份差事幹就行,況且她學的專業比較好找到一般的外企。而自己呢?所修的專業在國內不太吃香,都29了,就算家裏經濟條件比較寬裕,也不能“啃老”;堂堂碩士研究生畢業,手捧的是某歐洲國家大學的學曆證明,又不甘於和學曆層次較低的人一樣做最基礎的工作。
下午趁書舲和蘇眉敘舊的時候,他也去會見了一位大學同學。人家雖然沒有出國留學,也沒有北京市的正式戶口,就是闖蕩的早,已經擁有了一間屬於自己的小公司;開輛最普通的桑塔納,卻是自己辛苦努力賺來的,家庭生活更是美滿。叢海知道現在國內的人士都戲稱他這樣身份的人為“海歸”,一身金邊,一籌莫展。
海歸也有海歸的無奈。
其實當年他毅然決然地遠赴他國留學,並不單純是為了鍍層金邊,也是為了忘卻青春熱血時代一段轟轟烈烈但卻無疾而終的戀情。他自認為那段感情是他今生今世唯一稱得上“刻骨銘心”的戀愛,以後都不會再有。留學期間,他學會了用時間來撫平自己的創傷,學會了享受一種平靜的孤獨,享受無波無瀾的心境,不再期待任何激烈的震蕩。
在這個過程中,他遇到了安靜、純真、美好的書舲,他把她當成一陣柔軟的風,徐徐地吹拂著他,讓他感受到生命中一種寧靜的喜悅。他喜歡書舲,但在內心深處,他其實是不敢說愛她的,因為他覺得書舲並不真正了解自己。他一直以為他們倆分屬於不同的兩個世界,書舲站在大地上,而他則浮遊於無邊無際的天空中;他無法完全感受到大地的堅實厚重,而書舲也不能完全體會到天空的遼闊深遠。
如果是同一個世界的人,在第一眼看到彼此的時候就會產生那種強烈的共鳴,產生那種一舉手、一投足間的契合,那種心有靈犀的相互吸引……
他眼前又朦朦朧朧地浮現出那對茶色的大眼睛……
不知道自己是在什麼時候真正入睡的,卻是在一陣急促的手機鈴聲中迷迷糊糊地張開了眼睛。
“喂,葉叢海嗎?”一個仿佛很熟悉的男聲。
“是,你是?”
“老同學你都聽不出來了嗎?嗬嗬,一出國就把同宿舍的兄弟都忘啦?”現在他聽出這個人是誰了。
“嗬嗬,好你個葉叢海!跟趙伯南聯係了不跟我聯係!虧我當年還教你怎麼給女孩寫情書呢!”對方笑著責備他。
“王翰峰!”他脫口而出。昨天聽趙伯南說了,王翰峰這家夥現在混到在一家大型私人企業裏當副總了。
“非常正確!嗬嗬,”王翰峰滿意地說,“聽說你在為工作的事犯愁,哪天出來一起坐坐?”
叢海猶豫了一下,但隻有短暫的一、兩秒,現實的緊迫蓋過了男人的所謂“麵子”。
“好,看你什麼時候方便吧。”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