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老的圜丘壇,共分九層,歲月的年輪,將建築表麵侵蝕的斑痕點點,襯托出一種滄桑之感,更顯古拙氣貌,仿佛在傾訴神的光輝,永不磨滅的信仰。
祭台的四個方向,從底到頂各有一道台階,連通了每一層,上麵人潮湧動,卻不喧嘩。
所有人都滿臉虔誠,保持同樣的動作,正五步一跪、十步一叩地往上攀爬,沒有誰敢輕慢敷衍,空氣中籠罩著一種虔誠莊敬的氛圍。
半空中,有三位老者,在瑞靄氤氳中懸浮,或隱或現,神情凜然,冷冷地俯視眾人。
忽地,有個老者目光冷冽,臉上籠罩起了寒霜,戟指往下方劃去,頓時射出一道紫芒,夭矯騰挪,如神龍似地衝向人堆中。
“呃啊”
台階上的一名青年長聲慘呼,那紫芒如神鞭擊落,將他的脊背抽打的血肉橫飛,直痛得渾身抖顫,著地翻滾。
青年連連告罪求饒,鞭撻卻猶未停止,紫芒靈活之極,痛打了三十幾下,直到他昏死過去,剩些殘皮敗肉附在肋骨上,血流如注,才化作點點碎光,消逝無形。
旁人對這慘絕人寰的一幕視若無睹,繼續恭恭敬敬地行禮,拾級而上。
老者斥責道:“供奉‘大地祖神’羲殀,是我‘媧靈族’曆代莫大的聖禮,凡我族人無不翹首以待,希望借此相報祖神的恩德於萬一。縱使篤摯膜拜,也唯恐誠意不足,就連無知兒都概莫能外,知道齋戒,你今日膽敢沾染葷腥,簡直罪不可恕。”
這個時候,所有人都伏在石階上,一動不動。
南方際,煙霞輕籠中,一個少女駕著雲光,浮空而來,身畔靈花散香,繽紛旋舞,與她那傾世容顏交相輝映。
妙夜,乃媧靈族當代的“巫靈聖女”,是這次宗祀的主祭人。高貴不可褻瀆,自出生以來,始終幽居,不染塵濁。
身上穿著鮫綃霧縠,衣袂翩翾,曼妙身姿,似輕羽飄落,漸漸墜入祭台的頂端。
大地祖神羲殀的雕像,英姿偉岸,威靈恢廓,光看它的麵孔,就令人無限崇仰,再狂妄之輩,也會被這種高山仰止的感覺折服。
雕像下首的供桌上,廣設香花燈果,左右排列著幢幡羽蓋、石燈寶鼎等,望柱上插有九色祭旗,是為了取其極數之意,願祖神壽元無疆。
在祭壇每一層的圍欄邊,有七十二名樂師,敲鍾擊磬,配合鈴、鐸、鐃、鈸,演奏奧秘的上古之音。
曲調深沉厚重,一派原始風貌,仿佛在闡述先民野蠻的生活,讓人不禁聯想到蒙昧未開化的洪荒時代。
一百零八個男覡,著彩衣羽冠,頭戴猛獸麵具,模仿鬼神,跳起了舞蹈,動作古樸粗獷,錦裙挾風,長袖交橫,口中荷荷有聲,發出詭異莫測的誦唱。
另外,還有諸般名色的執事,各司其職。
巫靈聖女妙夜盈盈下拜,輕聲禱告:“信女妙夜頂禮,謹以至誠昭告我祖,今日吉慶良辰,齋戒沐浴,灑掃庭宇,誌心拜祭,謁請皇靈鑒。仰我赫赫祖神,本是閻浮世界的來客,舍死忘生,拯救我殘損的‘紫微寰界’,使大地回春,生靈存命,開創文明,走出洪荒祈乞祖神福佑”
她言音清澈,渾如仙聲,娓娓的向羲殀讀祝。所有人都沉浸在對祖神的遐仰中,心無旁騖。
忽然,蒼穹之上,一顆星辰毫無征兆地橫飛而來,停駐半空。瞬間,隱蔽日,大地皆昏。星辰發出一道金燦燦的光柱,破開雲層,直射而下,籠罩在妙夜身上。光柱表麵霹靂交震,亂掣金蛇,轟隆隆的聲音,直欲震裂蒼穹,堅如磐石的祭壇也搖晃不止。
眾多的參禮者,一個個欹斜打跌,滾作一團,饒是如此變故,在森嚴的忌諱下,也沒人驚呼出聲,迅速地整衣斂容,歸於本位。
那三位老者,是媧靈族的“太上神佐長老”,在此次奉祭中主司“鎮壇”,預防對儀式不利的因素。但麵對這“奇星襲來,遽降神光”的異象,也不禁慌了神,茫然不知所措。
此刻,空中的星辰就如雪球被沸水澆下一般,一點點地化為烏有,隻留下少許的粉末,灑落下來。同時,朗朗赤烏,現於晴,想來是被太陽曬沒的。
而那道星光,卻未消失,忽然,化成一縷縷光絲,交相飛射,如涓涓泉水,蜿蜒湧來,直往妙夜的腹部鑽入。
她畢竟是媧靈族的大能,急忙盤膝坐定,凝合靈力抗拒,豈知此光的能量強悍無匹,幾番掙紮,終究是徒勞無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