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齊宏昌十九年隆冬,那年的白梅開的極早,連著下了幾日的大雪,初晴。母親收集了許多白梅上的雪水,父皇最愛喝母親用白梅雪水泡的茶了。母親一連等了幾日也不見父皇來過玉芝宮,遣了婢女尋父皇,福公公也推脫說父皇不見任何人。
那一年我聽說,右相挾天子令諸侯,逼著父皇立後。皇後患了瘋病的第二年便隨大哥去了,父皇越級提了母親的做正一品的梅貴妃,與珍妃一起協力管理後宮。當時朝中自是一片反聲,父皇置之不理,最後削了一個當時反聲最大的三品官員的爵位方得以平息下來。
如今,舊事重提,朝中那群老匹夫叫嚷著立後之事,拂了父皇的逆鱗,此時的禦書房外跪了一地的要員大臣,父皇幹脆閉門謝客置之不理,朝中隨著左相的消逝,右相座大,後宮之中又是母親和珍妃為首,立後,自是在她們二人之間選。
可是依著皇室絕不養虎為患的生存法則,父皇決計是不可能立珍妃為後,讓他武氏一族窺視朝堂的,那麼當年為何不選擇能與武氏一族相抗的家族,而選擇了什麼背景都沒有的母親?這些年父皇的心思愈發難猜了。
又是一個下雪天,我同元塵從南書房下了早課回玉芝宮,遠遠的聽見殿裏有人聲,母親素來喜靜,玉芝宮裏的婢女平日裏除了打掃外,一律不得逗留,今日這麼熱鬧,想必是父皇來了。
我猜得不錯,轉過小院的綠牆,我便看見母親站在雪地裏,穿了件水紅的舞衣,一如當年的模樣。那個本該在禦書房的男人,此時正一絳紫色華袍的坐在白梅樹下的石桌前,品著白梅雪水。我上前拱手作揖,恭恭敬敬的叫了一聲‘父皇’。
父皇回過頭來,看見是我點頭稱好。母親亦是停下了舞步,微笑的拉過我環在了懷裏,有多久了,有多久母親沒有這樣抱過我了,盡管我不再是那個小孩子。
“重華你長高了許多了。”父皇將我從母親的懷裏拉了出來,笑著摸了摸我的頭,厚厚的掌心,帶著墨香,還有隔人了薄繭,那是父親的味道。
“是啊,這孩子今年長得真快,去年新做的衣裳都快不能穿了。”母親點淡笑,坐在了父皇的對麵,新添了茶水,神情裏帶了少見的溫柔。
“既然不能穿了就重新做,朕的兒子豈有虧待了的。”父皇難得的好心情,“重華你長大了......前幾日朕聽太傅說你的劍術不錯,今日就舞給父皇看看怎樣?”
我看了看母親,得到允可,就著地上的一枝白梅做了劍。那日父皇留在了玉芝宮,母親一晚都是笑著的。
第二日一早,我便望見母親站在殿前的台階邊望著殿外出神,階下留了一串深深淺淺腳印,看了看深淺,父皇走了,剛離去不久。那天早晨的母親異常的溫柔,以至於在這些年裏我都無法忘記那日清晨的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