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桐雨清醒過來的時候,發現這竟是一片沒有人煙的荒地。轉身一看,那輛載著她來的死氣沉沉的公交車,已經拖著暗黃色的燈光開始調頭,她向司機揮了一下手,企圖讓他停下來。沒想司機漠然地看了她一眼,然後一腳踩下油門。一陣低沉的轟鳴後,公交車消失在荒野中,四周更是死一般的沉寂。
看不清楚空是什麼顏色,沒有星星,更沒有月亮,厚厚的烏雲沉沉壓在頭上。一呼吸,鼻子聞到的全是夜晚頹廢和植物腐爛的氣息。
她狠狠地掐了一下自己,似乎還是能感覺到痛。這究竟是現實,還是在做夢?明明之前她還覺得自己躺在溫暖的床上,似乎還有人為她哼著曲,像哄孩子般地寵著她入睡。為何?又坐上了一輛灰白的公交車,中途幾乎沒有停靠地到達這一處荒地。
她習慣性地摸了摸兜裏,沒有手機,沒有挎包,更不用錢包和身份證,還有家裏鑰匙。她怎麼就這樣跑出來了?怎麼把一切都丟了?突然間,桐雨感覺到迷亂和特別的恐慌。
這是一片煙霧漫延的荒野,眼前隻有一條陰森、窄的路,向遠處望去,似乎隱約能看到有幾個零散的人影向路的深處走去,那些蜿蜒的盡頭是霧氣燎繞的迷蒙。
寂靜,還是寂靜,無比的詭異。桐雨的腳像灌上了沉重的鉛,但卻不得不在遲疑和惶恐中跟隨著那些人影往前走。有鬼魅一樣的風不時從她的耳邊肆意掠過,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呼嘯。
走了大概半個多時,她的眼前終於有了像螢火蟲一樣星星點點的燈火。可是,每一寸光線都是黯淡的,沒有繁亂與喧嘩,那些搖曳著渾濁的紅色燈籠,點點陌生的眼光,似有似無,空洞迷離。
桐雨的心這才稍微放鬆一點,心想,不管這裏是什麼地方,至少比剛才的荒野好多了。
這是一個還算幹淨的古城,有著麗江的雅致與清幽。昏暗的光線,黑得發亮的青石板,陌生而又有點熟悉,似乎夢裏來過。
當一陣冷風迎麵吹來,掀起薄薄的紗像夜色裏翻飛的蝴蝶,她環抱著雙肩,徒然打了一個寒顫,沒有溫度的冷。突然才發現自己還穿著一條白色透明的紗裙,那是她的男友林奇上次出差給她帶回的禮物,長及腳裸的薄紗一直是桐雨喜歡的材質,那種柔柔地拂在肌膚的感覺一如親吻,就像林奇溫暖的嘴和她冰冷的肌膚接觸的瞬間。
桐雨四周望了望,除了看到陰冷的空下突兀的尖尖屋簷外,什麼也沒有。她張大了嘴,想大聲吼出林奇的名字。
可是費勁了力氣,卻發現自己的喉嚨裏發不出任何聲音。
她不知道是不是昨晚哭過,就像傷心得哭啞了嗓子?
一切似乎都不怎麼走運,桐雨確信,自己是迷路了,又或者是夢遊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一個沒有親人,林奇也永遠找不到的地方。
似乎這裏的空氣比城市好多了,她的呼吸奇怪得變得順暢。體弱多病,平時不怎麼運動的她居然有時候也可以輕盈得像陣風,無顧忌地奔跑。
桐雨在古城的街道上走得很慢,她隻是想在這個陌生的地方仔細找出一點熟悉的東西,比如一個公用電話,比如一個網吧,比如一個麵熟的朋友,或者曾經的街坊鄰居。
也許夜太深,冷清的街道上隻有寥寥無幾的商鋪,大多關著門已經歇客。
轉過街角,桐雨的眼前豁然一亮,居然有一家掛著燈籠的店鋪開著門,裏麵晃動著彩色溫暖的光。
她簡直是迫不急待,半跑著走進這家店鋪。
她沒想到古城裏居然還有酒吧,隻是也太冷清,大概幾平米的舞台空蕩蕩的沒有人演出。清淡的空氣裏似乎飄著破碎的音符,無數的憂傷像氣泡一樣彌漫開來。沒有刺耳的酒杯碰撞聲,也沒有嘈雜煩人的勸酒聲。
裏麵零散著坐著幾個人,隻是每一個人的臉上都沒有表情,沉沉地寫滿了心事,酒精沒有激發他們狂躁的荷爾蒙,卻把那些憂悶一壓再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