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的餘暉揮灑在群山迭起之間,一瞬間之前的絢爛已經變的淡然平和。雖然一直閉著眼睛,但眼皮外麵強烈的白光依然炫目,使得他四十年不見日的雙目刺痛難忍,連腦仁都發出一陣一陣地抽搐。向問不自覺地舉起手臂來遮擋光線對自己雙眼的侵襲,手臂上粗大的精鐵鎖鏈發出嘩啦啦地聲響。
一百多名大內高手手持張開的硬弓在外圍緊緊盯著已經被鐵索死死的束縛著的他,生怕一個眨眼之間自己便會丟掉性命亦或者眾目睽睽之下他會消失的無影無蹤。他們太緊張了,以至於呼吸都變的磕絆起來。
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伴隨著穿入耳中的聲音一個方頭大臉,看起來無比忠厚老實的青年人從向問的記憶深處躍然而出,隻是現在的聲音多了一份歲月跌宕的滄桑:“義父,想不到你我還能再次聚首,隻可惜滄海桑田你已經白發披肩,銀霜染麵!”
向問緊閉雙目,冷漠的臉上露出淡淡地微笑,點了點頭,道:“某以為死都不會再見到以前的故人了,生命何其艱難,你我都善自珍惜吧。”
對方嘴角顯露出一絲笑意,淡淡地:“義父從不曾恨過邵聰嗎?”
向問臉上突然冷若冰霜,他擺動著自己的雙臂,雖然周圍二十幾個勁卒一直在使勁拉扯著緊緊鎖死了他的精鐵鎖鏈,依然被他抖動著嘩啦啦像風吹般響動。在笑問一動一靜之間,從他身上散發出來的冷氣竟然讓幾丈之內生起了一種嚴冬裏才有的肅殺之氣。
向問冷冷哼了一聲:“這麼些年都過去了,為何還要提起?!”語音未落,他已經適應了強光的雙目突然睜開,精光爆射。被他目光掃射到的一名提刑司公人膽戰心驚,手裏拿捏不穩的鋼刀啷一聲跌落在腳下的青石板上!
晚風吹拂,夕陽燃放著自己最後的光華,邵聰花白的頭發在光照下隨風飛揚銀光猙獰。
向問的目光停滯在邵聰形容枯瘦地身上,他忽然感覺到原來時光的狠毒對每一個人都是一樣的,自己老了,那些活著的人哪一個又能逃得過去?
邵聰迎著向問冷冷的眼神拍了拍自己座下的木製輪椅,掀起來長袍顯露出自膝蓋處斷了的雙腿,尷尬地笑了笑:“義父在憐憫我嗎?邵聰跟隨義父十餘載,從不曾見過義父會憐憫於他人。阿倫草原一夜之間坑殺二十餘萬婦孺,中都城中施放巨毒亡命數十萬計,致使城內外百餘裏幾十年草蟲不生。義父的眼裏隻有江山社稷,從來視下人頭如草芥,何曾憐憫予人?”
向問微微點頭,道:“原來你還記得,是誰從死神的手中挽回了你的生命,是誰在亂世之中給了你一個溫暖的家。你給他的報答就是比死亡都要惡毒百倍的四十年地宮監禁嗎?”
邵聰臉上依然帶著淡淡地人畜無害的微笑:“我的雙腿也折在你的手下,若不是你當時還對我有一絲地不忍,恐怕我命到不了今。哎。。。。。。”他好像覺得自己的有點跑題,頓了頓,接著:“最可悲的是,四十年裏義父你僅僅隻是悲憤不恥於邵聰地背叛和暗算嗎?四十年裏義父你日日承受人所不能承受的嚴酷刑訊還要堅持你的理想和抱負嗎?還在幻想著能有朝一日為了你所擁護的那個子征伐下嗎?義父啊,你向來算無遺策,難道這四十年裏你從來不質疑自己何以落到如此的地步?”
邵聰的話一字一句不亞於千斤重石擊打在向問的心口上,向問怒吼:“閉嘴,你這不忠不義的逆賊,休以為你一番表演就能挑撥某和子之間關係,子視我若亞父,向問一心為國,子豈會陷我於萬劫不複?哈哈哈哈,就算南國知曉某的行蹤又如何?若不是你這忘恩負義之徒脅迫某的妻女,枉爾等出動上百號所謂的頂尖高手又能奈某如何?”
邵聰的聲音依然非常沉靜,沉靜到不用心去聽,都會被向問粗重的呼吸聲所遮蓋:“邵聰本陳國軍人,何來的叛逆一。。。。。。大周兵馬將士無一不奉義父你的意願為令,在大周朝廷上下,義父你可一言而令群臣,大周民眾無一不以你為國之柱石、不以你為國之驕傲。他們隻知有你卻不知有子,這正常嗎?枉義父你十五歲起就擁立幼主,征伐下所向披靡。你隻以為自己忠心為國,可曾想過子的心思?子一一長大,他不再是那個拉著你的手,撒嬌邀寵的童子了。義父你總是對子下萬物皆是子所有,那為什麼子卻隻以為下萬物隻為義父你之所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