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羅曉走了
羅曉死了,毅然決然的從她家7樓陽台,一躍而下,將生命定格在了差一滿7歲的時候。
一切都毫無征兆,當劉東旭哽咽著打電話告訴尹夢荷的時候,尹夢荷驚愕的不敢相信這個事實,前晚同學聚會的時候大家都還在笑鬧著要羅曉7歲的生日要鋪張的大辦一場可現在她老公卻打來電話告訴尹夢荷羅曉跳樓自殺了。尹夢荷忘了質問劉東旭,也忘了罵他,甚至忘了換鞋,披散著頭發,穿著拖鞋,拿上錢包瘋了一樣衝出家門。
尹夢荷一邊打車,一邊不停的給王娜和麥穗兒打電話,娜已經接到劉東旭電話,正往殯儀館趕去,麥穗兒還沒等尹夢荷把話完就在電話裏稀裏嘩啦的哭了起來,這時候尹夢荷才發現自己居然忘了哭,直到趕到殯儀館看見羅曉的一刹那,她的眼淚才決堤而下。曾經那麼愛美,曾經那麼嬌弱的一個女人現如今卻以這樣慘不忍睹的方式躺在了那裏。
殯儀館裏哭聲一片,劉東旭站在門口迎送著往來賓客,臉上不帶任何表情。陸續的王娜和麥穗兒趕到了,三個人聚齊後,那種悲憤情緒開始逐漸感染發酵,一邊哭訴責問著羅曉為什麼那麼傻;一邊責罵劉東旭不是個東西,羅曉的死與他脫不了關係。無法控製情緒的王娜越越激動,忍不住衝上去狠狠的扇了劉東旭一記耳光。
正在迎接賓客的劉東旭被這突如其來的一掌打蒙了,捂著臉大聲罵娜,“王娜,你他媽瘋了嗎?羅曉為什麼要去死,我還想問你們?成不知給她灌了什麼迷魂湯,什麼都和我對著幹,她不是心虛,她要去死嗎?……”尹夢荷再也沒辦法冷靜下來,衝上去瘋了一般對劉東旭又打又踹。“劉東旭,你還是不是人,人都死了,你還這樣侮辱她?她瞎了眼才會嫁給你這樣豬狗不如的東西,羅曉就是被你折磨死,逼死的……。”霎時殯儀館裏混亂一片,劉東旭的親戚理所當然的站在了劉東旭一邊,而羅曉的親戚們則被尹夢荷她們的言詞所感染,兩邊親戚相互指責抱怨,羅曉的哥哥更是衝到劉東旭麵前掄起拳頭就要打他,被劉東旭的父母攔住了,眼看著情緒激動的幾位就要動起手來,這時候聽到一聲怒吼,“夠了,你們能不能讓羅曉安安靜靜的走啊?”聲音蒼老而無奈,尹夢荷看見羅曉的母親扶著老淚縱橫的丈夫,不停的安慰他。羅曉兄妹三人,羅曉的父親最心疼這個大女兒,羅曉也和他父親的感情最深厚,羅曉的突然離去,對於老父親是一個完全沒辦法接受的事實。老人兢兢業業,老老實實的工作生活了一輩子,這輩子最大的成就或許就是將羅曉娘四人從農村遷到單位來吧,一個人的工資要養一家子,可以想象生活的不容易。眼看著兒女陸續長大成人有了工作成了家,沒想到羅曉的婚姻卻從一開始就讓一家人把心都揪緊了。揪到現在這個最孝順體貼的女兒卻以這樣殘忍的方式和他們斷了這輩子的父女、母女緣分。
哭鬧完了,王娜才想起中午還要去接她正在上學六年級的寶貝女兒放學,臨走時指著劉東旭的鼻子罵到,“劉東旭,你真不是個東西,你現在看清楚,你老婆,羅曉,她就躺在這裏,你不用再打她的手機查她的崗了,不用再發短信辱罵她了,現在你可以放心了,她永遠都在這裏了,哪裏都去不了了”涕淚滂沱的悲憤而去,尹夢荷和麥穗兒留了下來,安慰和照顧羅曉的父母。
三後,羅曉終於安靜的躺在了一處她自己早已選定的一塊墓地這塊墓地還是王娜的父親去世時,尹夢荷她們來送別伯父,羅曉看見這一處尚在新建開發中的墓地,環境清幽,四周除了蒼翠的鬆柏,還沿著墓地人工栽種了不少萬年青。羅曉看中的這塊墓地當時旁邊還種著幾株三角梅,因與墓地莊嚴肅穆的氛圍不符,墓地工人正準備鏟除,而羅曉偏偏就看中了靠牆的這塊墓地和平時她的優柔寡斷不同,這次她居然很果斷的表示自己看中了這塊墓地,要買下來,但要求墓地工作人員將那幾株準備鏟掉的三角梅移植到她這塊墓地靠牆而栽。當時尹夢荷她們還笑她什麼時候有了商業頭腦,準備買來增值。她卻淡淡笑了笑,未言其他。現在想來當時的羅曉,可能就已經心如死灰了吧。
儀式結束,送別的人陸續離去。尹夢荷站在羅曉的墓前,看著墓碑上羅曉淺笑盈盈的照片,眼淚忍不住再一次淚奔,“羅曉,你有多傻?你就忍心拋得下你年邁的父母,還有我們這幾個好姐妹。”尹夢荷無法想象當晚上羅曉離去時的情形,隻知道劉東旭承認當晚上喝了酒動手打了羅曉尹夢荷不知道這是羅曉第幾次挨打了,又有多少個夜晚她獨自哭泣,站在陽台黑沉沉的暗幕裏,她需要多大的勇氣向下一躍?
麥穗兒問尹夢荷和王娜,“夢荷,娜,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在學校裏看見羅曉的情景嗎?當時我們寢室因為劉玲和楊亞蘭打架,老師將劉玲和羅曉對換了寢室。羅曉提著行李進來的時候一副嬌嬌怯怯的樣子,話也是細聲細語,好像進了虎穴一樣。夢荷熱情的迎上去將她的行李拿過來,我和娜也就在那一刻接納了她,幫著鋪床疊被整理物品。她在旁邊不停的謝謝,把她買的所有零食全拿出來讓我們吃,我們四個蜷縮在夢荷的床上將蚊帳放下來,一邊吃一邊嘰裏呱啦的聊,我們四個人的友誼就從那時候開始建立起來的。”
娜,“我怎麼不記得,實習的時候我和羅曉分到井,你和夢荷分到E井,所以你和夢荷好的跟一個人似的。那時候為了見你倆一麵,要換三趟車,還要再走兩個時的山路,可見麵了高興呀,就跟上輩子是一個媽生的似的。好不容易實習結束,又一起分到了一個作業隊,雖在不同的井站上班,但偶爾也能經常見麵呀!雖我們四個也偶爾發發脾氣,吵吵鬧鬧的,但衝著友情第一,十幾年的時間也一路相伴著走過來了,可羅曉這次連招呼都沒跟我們打一聲就走了,她真不夠朋友。”
“娜你不能這樣羅曉,她比誰都夠朋友。”尹夢荷打斷了娜的話,“你忘了你95年生病在ZQ住院,羅曉接到電話請假從井站下來,為了趕晚上八點半從豐都到ZQ的輪船,硬是走了兩個多時的山路冬的夜來的早,她那麼的膽子可為了趕到ZQ看你,一個人鼓著勇氣走黑漆漆的山路,可見她多在乎和你的友情羅曉內心的苦可能都是我們無法想象的,她本來性格就內向,受了委屈也不願輕易的對我們講。又有誰知道她挨了劉東旭那個混蛋多少打,多少辱罵,恐怕連她家裏都不清楚。”一陣沉默,一陣回憶,尹夢荷她們三人在羅曉的墓前又期期艾艾的哭了一陣方才離開。羅曉靜靜的躺在了這裏,而尹夢荷她們三個人的生活依舊還要繼續。
今年,ZQ的夏雨水特別多,涼爽的反常,雖已進入七月中旬卻並沒有感到屬於夏季的炎熱。早上起來,窗外又是細雨綿綿,尹夢荷看著鏡子裏眼睛腫腫的自己,無奈的歎了一口氣,從冰箱裏取出冰塊將眼睛周圍按摩了一遍。沒辦法,昨晚又是久久難以入眠,羅曉的突然離去,自己理不清剪還亂的悄然萌芽的複雜感情。手機響了,夢荷知道這麼早多半是老公李景打來的,“又是什麼找不到了?”電話那端傳來老公急匆匆的聲音“夢荷,李博文的那件白襯衣放哪裏了,他們班上今下午要演講比賽,要求穿白襯衣。”“白襯衣放在咱們臥室靠牆第二個拉門第三格抽屜裏,你就不知道昨晚上提前找好呀?都給你了多少次了,提前準備好……。”“知道了,知道了,又嘮叨不停。”老公的電話也沒掛,就聽見電話裏老媽在催促兒子吃早飯的聲音,兒子在問外婆是否看見了他的紅領巾……。真的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呀,父子倆都屬於丟三落四的馬大哈型。尹夢荷再度歎息了一聲,掛斷了電話,覺得整個人都沒精神。去年年初,李景調到ZQ上班去了,兒子也隨後轉學到ZQ,父母自然也跟著到ZQ照顧這倆爺子的一日三餐。
Z縣,這座依山傍水的縣城,尹夢荷和李景在這裏工作生活了近十年,現在因老公調走了,將家也幾乎搬到了ZQ,尹夢荷每周五下午回ZQ,星期下午又返回Z縣,在一起耳鬢廝磨了十幾年的夫妻,現在變成了周末聚。剛開始,尹夢荷覺得新鮮,輕鬆,自在。可時間久了,對於這樣每周的奔波往返,來回需要近六個時的車程,尹夢荷感覺有些累,有些煩了。
喝杯現磨的豆漿,穿了條束腰的淡藍色連衣裙,收拾起懶懶的情緒,尹夢荷準備到辦公室上班。單位不大,從家到辦公室不過十分鍾的距離,都在一個院落裏。剛走到二樓拐角處就遇見了陸瀟,尹夢荷裝作沒看見,繼續往樓上走,陸瀟跟在後麵,“夢荷姐,早啊!”“嗯,早。”腳步越發走得快,快到四樓時,腳下差點絆了一下,陸瀟快步走上前,扶住了她,“沒事兒吧?”尹夢荷甩開他的手,快步走到了辦公室,長長的噓了一口氣,心還在砰砰急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