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瀛幾國此舉可以刺探我大漢虛實,我軍中將士又以北方人居多,不識水性,若是到了海上,官船身吃水,行不快,且海賊蹤跡難尋,來去無影,如果貿然派兵剿匪,縱使相遇,海賊若是誘我軍深入追擊,隻怕不費一兵一卒就兵不血刃的把我軍消磨殆盡,太子這番言論一針見血就道出端倪。”衛青行軍打仗的經驗自然不用,作為一軍主將,若是連敵人的意圖都看不出方向,還怎麼調兵遣將,未雨綢繆?隻是照劉據的性子能出這番話實在讓他覺得有點匪夷所思,難道是陛下安排?
這更不可能了,就算陛下安排這番對話,目的又是什麼?自欺欺人?劉據是太子,是儲君,不出意外,將來大漢的興衰榮辱就全握在劉據手裏,按照衛青對劉徹的了解,如果太子不能勝任,這儲君的位置必然易主,所以,這番言論確實是出自太子,看來他這個外甥確實長進了不少。
“不錯,朕若派兵,則正中東瀛賊子下懷,換言之,朕若將此事擱下,難道就不中他人下懷了?南越和箕子等國表麵對我大漢俯首稱臣,實則背地裏卻和東瀛賊子狼狽為奸,亡我大漢之心不死,此次軍演,太子可有什麼看法?”劉徹深諳帝王之道,喜怒不形於色,他輕輕點頭,算是肯定太子所的話。
這是劉徹頭一遭當著外人的麵稱讚自己,看到劉徹眼中若有若無的鼓勵,劉據稍稍平複了下緊張的情緒,張口到:“父皇此舉是警醒番邦外族,我泱泱大漢,今日能大敗匈奴,明日亦能誅殺狗奴,心懷二意的人不會有好下場。
“什麼匈奴,狗奴,太子身為儲君,言行還是要得體些,朕進來覺得身體每況愈下,自知時日無多,世人都朕剛愎自用,窮兵默武,朕又豈不知秦失其鹿,下共逐之?朕想來,世人無錯,朕亦無錯,朕打了幾十年的仗,為的是什麼?難道僅僅是為了出一口氣?國土增至萬裏,下戶口卻少了近半,朕不後悔,但朕要改過,給自己,給下蒼生一個交待,百姓生活已是如此艱難,朕自責,自責的是沒有體恤陣亡的將士,以及善待陣亡將士的後人,為人君者,怎能不顧國家,民族危亡?朕若是一味效仿先帝以和親的方式換來短暫的和平,一個國家的顏麵何在,一個民族的氣節何在?即使朕不打匈奴,誰能向朕保證我大漢子民世代安居樂業,沒有鋼刀加頸,沒有馬革裹屍,沒有水深火熱?朕深知戰爭不可避免,不如放手一戰,一次重創,足以使敵人一蹶不振,乃至萬劫不複,再無能力於漢朝為敵,如此來,世人卻要問朕了,萬一戰敗了呢?這個是遲早的問題,朕隻是搶在匈奴的前頭,打他個措手不及!朕就是要告訴世人:朕做不到的有太子來做,漢朝沒有亡國之君,朕的百姓亦不會是亡國之奴!”劉徹臉色泛起一陣病態的潮紅,目光凜冽,一股睥睨下,舍我其誰的氣勢迸發到極致。
衛青拜倒在案牘下,心中掀起驚濤駭浪,一直以來,原來自己也和那些無知的世人一樣錯怪了陛下,聽到劉徹這番誅心之言,又是慚愧,又是無比敬佩,慚愧的是他認為劉徹出兵匈奴更多的是對和親政策感到恥辱和軟弱,人活著要爭一口氣,皇帝也不例外,想要一勞永逸的辦法就是傾舉國之力徹底瓦解匈奴,或者讓匈奴滅亡,劉徹做到了,敬佩的是,一個真正的強者,就是要用於承擔,在麵對逆境時毫不猶豫,不逃避責任,屹立在風口浪尖上也不退縮半步的男人,承認自己的過失,劉徹也做到了,難道韜光養晦就是為了等敵人來犯時才想起迎頭痛擊?明知道敵人狼子野心,覬覦我大好山河,有這個能力為何不除之而後快?
“太子,朕的用心你可明白?”劉徹站起身留給太子一個寬大的背影,這背影有些蒼老,有些落寞,劉據鼻頭一酸,良久才哽咽道:“兒臣明白,還請父皇多多善待身子。”
“人終究會有一死,朕有很多事沒做,來不及,也做不了了,朕有太多的遺憾和過失要靠太子來完成了。”劉徹悠然一歎,皇帝又怎麼樣,到頭來還不是和尋常人一般要麵對生老病死,這番話的意思不言而喻,劉據的太子之位已經是鐵板上釘釘子的事了,劉徹沒有忌諱衛青在旁,自然也是變相的告訴他:劉徹信任他,將來要好好輔佐太子。
“父皇”劉據雙眼通紅,潸然淚下,一聲樸實的父皇叫的劉徹動容不已,轉過身揮手阻止劉據接下來要的話,對他來這一生父皇足以。
“臣,田蚡叩見陛下。”田蚡不經意瞄了一眼身旁的衛青,太子也在,於是恭恭敬敬的拜倒下去,行了個大禮,雖然不知道衛青為什麼會拜倒在地上,倒有些幸災樂禍,像他們這種人份已經位極人臣,一般除了朝會,如果不犯什麼錯,在私下裏是不需要行這樣的大禮,先不管衛青有沒有犯錯,既然衛青拜倒在地,田蚡自作聰明想道:自己若也拜下去的話,陛下和太子認為我識大體,心裏必定稱讚有加,也能給太子個好印象,何樂不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