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穆長俞深深地喚她最後一聲母親,似乎有無數話還想跟她說,最終卻隻能無力地垂下手,所有試圖勸阻的話都留在了心中,一代年輕帝王在登基不到一年後便莫名離世,徒留給後人無數猜測。
臨死之前,穆長俞隻是覺得遺憾和不安,因為他還有說服母親將他與皇後合葬,他怕死後見不到她。
他曾經答應過她,要做一個好皇帝,可是他支撐不下去了,罪惡感無時無刻糾纏著他,那些血淋淋的頭顱仿佛在訴說著引他而起的罪惡。而且他也不是一個好皇帝,他懦弱,膽小,明知道自己的母後做盡了傷天害理之事,他除了在心中懊悔,自責,也不敢出麵反抗,這樣的他,做不了一個好皇帝,隻是不知道這樣的他去見皇後的時候,她會不會原諒自己。
徐幼容伸手將他已經垂落的手重新拿回來放好,緊緊地握在自己手中,她甚至沒有落眼淚,她以為他的離開一定會令自己痛不欲生,可是沒有,現在的她好像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冷靜,隻是覺得心中有點空空的,似乎是哪裏不對勁。
她最終放過了明玉和彩碧,將她們送回鳳陽宮重新圈禁起來,她怕自己再多看她們一眼就忍不住想要殺了她們。
和凝從來沒有想到自己一時的自作聰明竟然會導致這樣的結果,皇上就這樣眼睜睜地死在自己麵前,從此她陷入了無盡的惶恐和自責,仿佛一閉眼就能看到太後在質問自己為何要背叛她,為何要害死皇上,她每每從夢中驚醒,大汗淋漓之餘心中惶恐不安,再也難以入睡,好在與她一起住的蘭心自那日被皇上從手中奪走酒杯後也時常陷入惶恐,所以對於她這樣的反常反倒沒有怎麼在意。
太後向來洞察細節,見微知著,按說她這樣明顯的不對勁早就引起太後的懷疑了,可是她現在有無數更重要的事要處理,連皇帝新喪都故不得悲痛,自然也沒有注意到她,自己這個身邊人的異常。
皇上死了,徐幼容沒有另一個兒子可以繼位,朝臣對於皇上的突然離世十分懷疑,卻又不敢相信,畢竟虎毒不食子,沒有人敢猜測是當今太後親手殺了自己的兒子。
可是無論如何,龐大的國家想要維持正常的運轉,需要一個皇上,一個名正言順的皇上,尤其是在這樣敏感又危機四伏的時刻,他們的百姓和朝臣急需一個血統高貴的人來坐上大殿上那把龍椅。
雖然在徐幼容的心中,除了自己的兒子,沒有人比自己更有資格坐上那個位子,沒有人比她為了這個國家,朝堂的穩定做的更多,她為此斷送自己丈夫的性命,甚至最後也親手埋葬了自己的兒子,這個皇位應該是她所失去的一切的補償。
可是一個女子登基,這在天下人看來無異於異想天開的荒謬笑話,何況這個女子的名聲並不好,她背負著謀害先皇的可能,新皇又莫名其妙地死在她的宮中,即便她是他的母親,親生母親,麵對皇位,這樣至高無上的權力也無法不引起人們的懷疑。
沒有一個人會同意一個女人,尤其是這樣一個女人登上皇位,哪怕是她曾經最熱心的擁躉也迫不及待地反應這一決定,一時之間她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孤立境地。
可是突厥單於就要入朝談判,京城之外兩萬西北軍還要解決,那個不知躲在哪個角落作祟的安陽還不知所蹤,這個國家需要一個皇帝,朝臣們也需要一個皇帝,他們可以在穆長俞在位的時候將手中的奏折交到徐幼容的手中,甚至寧願過問她的意見也不與穆長俞商討,甚至對於她出現在朝堂之上也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可是唯獨不能接受她堂而皇之地坐在龍椅上,那仿佛是對他們所有人莫大的羞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