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瞥了一眼回到另一邊坐下也開始吃餅的穆長嶠,心裏真的有點佩服他了,他好像已經習慣了一般慢慢地啃著手中的幹餅,時不時地拿起旁邊的水壺喝一口水,一切都那麼隨意和習慣,很難想象眼前這個人曾經也是錦衣玉食的太子。
穆長嶠吃著餅的時候就感覺到有一道目光一直在看著自己,他知道那道目光來自哪裏,便沒有理會,可是她好像並沒有移開目光的意思,饒是他心態再如何強大,被人這樣一直盯著也難免會不自在,於是他轉過頭去看向盯著自己的那個人,他忽然轉頭,將一直盯著他看的安陽嚇了一跳,尷尬地連忙轉過頭來假裝認真地啃手中的餅,她之所以盯著他看,隻是覺得這個前朝太子不一般。
安陽手中的餅啃到一半就吃不下去了,可是她又不敢扔掉,畢竟在這荒漠之中,每一口糧食都十分珍貴,如今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到達單於王庭,隻是她也著實吃不下這又幹又硬的餅了,隻好一直捏在手中。
穆長嶠吃完他手中的餅回頭隨意一瞥便看到安陽正捏著一塊餅為難,想了想便起身走了過來,站在安陽麵前問她:“吃不下了?”
安陽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釋:“可能是太熱了,所以吃不下這麼多。”
穆長嶠點了點頭,衝著她伸手:“給我吧。”
安陽一驚,拿著餅的手連忙往後縮了縮:“不用了。”
穆長嶠忍不住笑了,解釋道:“我幫你放進袋子中,下次再吃,畢竟,這裏可不比皇宮,不能浪費糧食。”
安陽這才不好意思地將手中的餅遞給他,穆長嶠十分自然地接過來放回了袋子中,想了想又回到這邊在安陽身邊坐下。
安陽在他坐下的時候往旁邊挪了挪,穆長嶠注意到她的小動作隻是輕輕笑了笑。
傍晚的沙漠,褪去了刺痛的炙熱,太陽最後一絲光投在虛無廣袤的荒漠上,映出一片溫暖的黃色,有風吹過,撫起兩人的頭發,甚至帶來一絲清涼,安陽默默地看著遠處的光亮,兩人就這樣沉默地坐著,雖然沒有說話,但是好像也不必說話,許多事不用說他們心中都懂,像兩個相識已久的朋友,安陽初見他時的敵意和懷疑在這一天的相處中好像已經消失,不見蹤跡。
在荒漠最後一縷光也暗下去後,安陽才回頭看著坐在自己身側的穆長嶠問:‘為何會來到這裏?”她問得隨意,他們好像相處才不過短短一日,但是她心中有種莫名的篤定,她問了,他一定會回答。
果然,穆長嶠看著她笑了笑,便回答了她的問題。
“你知道嗎,當初差一點我就跟淑妃娘娘和我的外祖父一樣死在宮中了?”他回憶起慘案發生的那一天看著安陽淒涼地笑。
安陽輕輕地看著他點頭,她想她能明白他的感受。
穆長嶠看著她點頭,轉過頭看著已經完全落下的太陽繼續說到:“大臣們,包括外祖父都以為是他們聯手上書,父皇才立我為太子的。其實從一開始,父皇要立的太子就是我,他急著讓呂家回京就是要為我將來繼承大統鋪路。”穆長嶠說著回頭看著安陽笑了:‘父皇對母妃的感情遠比外人看到的要深,所以在他心中,太子從來沒有第二人選。”
說實話,安陽聽到這些有些驚訝,她想起當初穆灝來找她,她猜到他是想讓自己嫁給穆長嶠,可是她當初與所有人一樣,以為他之所以找到自己,不過是因為形勢逼迫,原來看起來像是無可奈何的抉擇,其實他心中早就有了堅定的答案,他之所以做那麼多,不過是為了讓眾人都朝著自己心中那個答案走去。
隻是她不明白,既然穆灝早就做好了準備,為什麼還會忽然去世,讓呂家滿門慘死,太子流落在外。
大概是看出安陽眼中的疑惑,穆長嶠看著她笑了:“父皇當初發動宮變,一夜之間殺盡宮中人,人人都說父皇殘暴殘忍,其實你相信嗎,他有的時候也極心軟,明知道徐幼容勢力日益壯大,他要立我為太子,一定免不了一番鬥爭,卻還是不肯對徐幼容的勢力動手,他以為自己正值壯年,早早將我立為太子,可以用更平和的方式將那些人都除掉。”想到自己父皇的優柔寡斷,穆長嶠忍不住輕笑著搖了搖頭,人人都說皇帝是天大下最冷漠薄情的人,如此方可成就大事,他的父皇卻偏偏犯了最不該犯的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