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夜寒,我從夢中醒來。
眼角的淚珠尚在,沿著臉頰滑入了唇角,嚐到了鹹苦的味道。
口中的幹苦覺著難受,我和衣起身,準備下床倒茶,門外值夜的容淺聽著了動靜,趕忙推門進來。
彼時,正值十月中旬,朱門雖半掩,入了仲秋的夜還是有些寒意的,外頭的涼風順著門縫竄梭,一咕嚕鑽入了寬大的中衣,瞬間的寒涼不免起了寒顫。
容淺領了意,將門關嚴實。
“姑娘,怎麼了?”
她輕言細問,略有困意的眸子裏透出的是擔切之意,陪伴數三載,她該是個忠實的丫頭。
隔著昏暗朦朧的燭火細瞧她,稚嫩的臉容之下已經開始泛起女兒家的嬌羞閉月,我驚然,原來,昔日裏的嬌弱小女孩竟出落成這般亭亭嫋嫋,原來,我與子孤,已分開這般之久了。
方才夢中,他還在教我描畫,我筆力薄淺,硬是讓他擺景兩個多時辰,卻還沒有將他的臉容描得細致。
可他一點也不惱,任由我慢慢畫著。
他看我時,清若月光,溫若有情,那眉山濃密如黛,鬢似刀裁,薄唇間,永遠勾著一抹淺淺笑意。
都說唇薄寡情,見了他,我便不信了。遠遠瞧著他,一身水墨色衣,生得這般風流韻致,何以與薄寡之人沾得半點邊角。
我握著筆毫,細細描摹,卻如何也描不出他的星點韻色。索性棄筆罷工,耍起了脾氣。
子孤每次都笑著溫斥我,“看著挺安靜的丫頭怎也這般急躁?”
然後坐在我身後,握住我那隻尚還執筆的手,一筆一劃地描畫著。
我自小生得涼薄寡淡之性,與人向來不親,就連哥哥都說,我是刺蝟團子,一碰即傷,幼時,鄰府的張家姑娘還會來謂上幾句話,我從來都不答不理,如今漸漸年長,她自也不再來碰灰。
可遇見了子孤,我卻不由自主地想與他親近,他的一顰一笑,一字一語,我都感覺那麼舒服親切。
陽春三月,煙暖雨收,那院裏的桃花,落了一地。豆蔻春衫,緊緊跟著麵前的如玉少年。
子孤,我們去城西看燈展吧。
子孤,教我描畫可好?
子孤,陪我去靜庭湖泛舟吧。
子孤,子孤……
薄衫束發,翩翩少年莞爾而笑,一一應允,從無不奈。
許是我粘子孤太緊,連哥哥都生了醋意,總是想方設法地將他支走,為此,我少不了與哥哥爭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