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已經畢業快半年。
和大學一樣,林汝蘊不去記掛今是星期幾,不同的是,大學是每都不工作,如今是每都不休息。
休息,反而是一種犯罪。
她不喜歡吃早餐,包包裡一般放生果和一些餅乾,每五點半起床梳洗打扮後便去搭地鐵。
八月的清晨,不過幾鋪路,白襯衫便被汗水微微濕透,她用雨遮輕輕扇著,地鐵裏一群不到十歲的學生拚命飛奔著,看著都覺得累。林汝蘊和平常一樣,坐在邊上,打著瞌睡,忍受著這紛紛擾擾的一切。
她精準的在倒數第三站睜開眼,對麵一個男的正明目張膽的打量著她,見她發現,連忙低頭摸手機。她揉了揉眼,地鐵上的人越來越多,剛開門,便好像洪水決堤一樣一擁而上,旁邊的女人正訓斥著哭得死去活來的孩子,她想起身給一個老婦人讓坐,都沒地方站起來,她努力欠身,讓了座,將包包擋在胸前,擠到地鐵門口。
以前看電視,覺得女生們踩著高跟鞋跑得那麼快不可思議,如今,卻覺得毫不奇怪,一出地鐵站,凝結的汗水又隨著暑氣點點洋溢。她上了的士,便連忙補妝,到了寫字樓下,已經八點多了。
她倒吸一口氣,她覺得她作為女生算是不多愁善感了,每次都安慰自己,自己選的路,就走下去。
排著長長的隊擠進電梯,一開始會驚奇,這麼多人,都操著同樣一張冷漠而疲憊的麵孔著實有趣,過了幾就明白,根本沒心情去注意別人是笑,抑或是哭。
她做到辦公桌的椅子前,伸了個懶腰,倒了杯水,揉了揉眼睛,打開電腦。
能進到這家公司的大家都是精英,主管也不管,一切靠業績說話,一到辦公室,所有人都如履薄冰,不是設計,就是聯繫客戶,誰也不想說話,誰也懶得說話。她不知道是喜歡這種氛圍還是不喜歡,她學心理學,又學過管理學,她覺得好輕鬆,又好壓抑,大家都自顧自的,沒有一點競爭意識,卻又覺得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得閒的,唯有臨近午飯時間的咖啡間,大家笑笑說新出什麽款式和誰誰和誰誰怎樣。她不知道現在怎麼隻是笑著聽著,不置可否,而陳珊也是如此,所以兩人平時也多在一起。
真不知道高素質人才也喜歡八卦這些。陳珊和她下了電梯去吃午飯。
公司的餐廳還不錯,但是相比對麵國企的食堂那就不能比了,有時候她們倆也過去那邊吃。
林汝蘊笑道,每白菜豆腐抵不過你一次夜宵。
陳珊揉揉脖子道,每的配額理應留在良辰美景,你這孩子,也是的,沒夜生活,抱守殘缺,就盼著這頓大魚大肉。
林汝蘊道,你晚上夜夜笙歌,怎麼白還這麼精神。
陳珊說,我們這種沒人疼無人愛的,不去放縱留在家裡做什麽,不像你回家就有男人好好的阿附,幾時拉埋窗,快二十四了,拖不了。
林汝蘊覷道,哪有那麼快,我還不是回去梳洗完,鎖好門就睡,你們本地人哪裡知道我們外地人的苦。
沒父母管著你還不偷著樂,身在福中不知福。
沒父母你才知道慘,連個人罵你都沒有。
汝蘊你真會安慰人。
汝蘊斜了她一眼。
兩人收了餐盒,陳珊問道,你男友現在沒和你住?
沒,他在西區,每轉來轉去不方便,住宿舍去了。
每次都覺得你可惜,浪費大好青春,有必要這麼長情。
哎,大家都知根知底,rese的話,還不是一樣。
什麽重置?什麽一樣?大不一樣,就你這身材,我都想摸,來,讓爺兒我親一口。
去,滿嘴白菜味。
陳珊咬了牙,狠狠地摟著她的肩膀。
午休期間,她們喜歡到隔壁購物廣場逛逛,辦公室太抑鬱了。
陳珊,你好久沒買衣服了。
大姐,我們這些阿四一件迪奧就穿四次春夏秋冬,就這套製服,都花了一個星期工資……
不就一個星期,真不懂你們,女人就要享受。
如果我是你,我也享受。
嗬嗬,要不認我爸做乾爹。
幹你的爹啊。汝蘊罵道。
我哥也不錯,在法國每就釀酒,和白老大一樣。
那你還這麼辛苦工作。
不然對不起我這二十年寒窗苦讀。
你爸要你接替家業?
那還不如生個孫子給他,讓他好好培養他孫子。
你要跟誰生孫子。
切,從暹羅排到豬槽,說真的,你要考慮你自己的感情了,你家不容易,這樣拖著不是辦法。
知道了,八婆。
每次看都覺得可惜,如果我是男的,就娶你。
你也生的八麵玲瓏,怎麼就沒有男友。
她歎了口氣道,我不求其,或者說,沒必要,算了,解釋也沒用,等你到了姐這個高度你就明白的,你根本沒必要。
剛下班,啪的一聲,汝蘊撐開雨傘,覺得雨好像要把傘下穿了,雨水夾雜著暑氣砸在地上,散髮出悶澀的味道,飛馳而過的汽車濺起浪花,行人們匆忙躲進地鐵。
汝蘊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出租房,雖然隻是一房一衛,一個月加加埋埋也要一千五左右,報的網絡都沒時間上。
她鎖上門,坐做椅子上緩緩拖去絲襪,每隻有這一時刻是最放鬆的,但是過了一會,又開始忙碌起來。洗好衣服,拖好地板,沖完涼,邊聽棟篤笑,邊看手機,吃粥配著鹹菜,收拾房間,上床眼睛一閉,就和這個世界說再見。
半夜她猛然睜開眼睛,對麵人家的孩子歇斯底裡的鬧騰起來,她歎了一口氣,拉起耳機,很久,沒有半夜醒,不知道為何,看著手機上麵的時間就是困得睡不著。
高考的前夕,校長說,一個星期有幾失眠是正常的,高考那睡不著沒關係,考後睡著就行。他還記得男友說,閉上眼睛就算睡著了。
她堅強的閉上眼睛,卻覺得閉上眼睛也是非常累的一件事,突然淚水從眼睛洋溢出來,無法控製,窗外的月光緩緩射進來,她隻知道耳機裏麵的聲音哄哄的響,她開始好怕明上班會突然打瞌睡,這個月的工資又不知道有多少。每努力節約,來來去去也得一百塊,加上各種租金,雖然相比其他人,自己月收入算高了,但是除去開銷,自己留下一點,其餘都寄回家去,雖然父母跟他說,留一千給他弟弟做生活費,其餘自己留著,女孩子在外麵不容易。而她,反而覺得寄回家更開心,證明自己獨立生活也可以混得很好。她居然用這個混字,不覺啞然失笑。
她緩緩睜開眼,快六點半了,她掙紮起身,洗涮打扮,出了門,街道滿是泥濘,頗有積水,太陽笑嗬嗬的直曬大地,她突然不知道怎麼辦好,去地鐵,可能來不及,打的,比地鐵還慢,坐br?她歎了口氣,被擁上巴士。雖然旁邊的男人都努力的抓穩不去碰到她,她卻覺得喘不過氣來,好像此刻被扔在麻辣火鍋中奄奄一息,自己的手機,還有旁邊幾個人的手機都響起了,卻都無法去接。她暗自慶倖自己的鞋夠高,旁邊的女子雖然和自己一般身高穿著布鞋,就好像被夾在一個結實的肉包中……還好這次大家目的地差不多,司機一路不靠站,到了公司,已是滿頭大汗,卻沒遲到。
陳珊遞給她一杯咖啡,她點頭答謝。
不知不覺又要發工資了。
你也惦記工資?汝蘊打趣道,但這次卻帶著一絲酸味。
晚上一起去嗨要不要?
晚上?你知道的,我一向……汝蘊想起一覺沒睡好就要遲到掃興的搖頭。
何必如此守身如玉,找個有錢的嫁了就行。
每看別人臉色,花別人的錢?
不過是一物換一物。
你這種大姐也會這樣想?
這些不都是說情節?隔壁公司有個男的早早過來問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飯。
你就去唄,長得如何。
他邀請你去的,我是順帶陪他同事。
他邀請我?那怎麼不親口和我說?
他早上等你沒來,然後去市郊跑一趟,托我一聲。我是爲了你,我剛剛瞭解了一下,人家博士學位,月收入十幾萬!青年才俊。
算了吧,不好,我有男友。
你那個男友一年見不了幾次,又不是結了婚,給自己多條路子,我說得直,你不像我,吃家裡都能吃一輩子,這樣每奔波,以為現在二十出頭,不過幾年就明日黃花了!
謝謝你,真像我媽。
哎,我這個人沒什麼,就是熱心腸,晚上就去,富庭都不去?傻啊你。
不知不覺又到下班,汝蘊覺得上班的辛苦遠遠沒有上下班的路程辛苦。陳珊敲了她的頭道,人家在門外等你了!
哦。
你就這樣,不換衣服?
換什麽?
我給你帶來了,去衣帽間換下再去。
不用了吧。
什麽不用,我中午去後買了兩件,你要紅色還是藍色?
一身紅色的連衣裙,汝蘊好久沒買新衣服了,還好今配了銀色的高跟鞋。
您好。男生微笑的點頭。
你是林汝蘊吧?大美女。他笑道
汝蘊隻是微微回笑。
我叫木英,以前在公司的飯堂見過你。
汝蘊隻是微笑,上了車。
你喜歡聽什麽歌?
沒有刻意去聽誰的?
喜歡鋼琴曲嗎?
都可以。
聽你好友說平常都努力工作?
哦,陳珊,沒有,隻是做好本分而已。
這麼謙虛,能進你們那家公司都了不起。
聽說你是博士?
沒有,還在研讀。
那就是碩士了。
算是吧,你想讀碩士?
如果有機會,但是不現實。
林姐這麼年輕貌美,不讀碩士可惜了。
這有什麽關聯?
他隻是笑。
到了餐廳,汝蘊打開菜單,一餐幾個菜已經是一個月的工資,便說,木先生點就行。
木英笑道,林姐,趁年輕,多享受下大好時光。
哪有木先生的心境。
我們也就不先生姐的叫了,你叫我木英就行,我叫你汝蘊可好。
汝蘊點點頭,抿了口紅酒。
林姐讀的是管理方麵的?怎麼讀設計?
木先生不也是讀政法的去金融?
他笑道,這不同,我們公司還是國有性質的,你們公司專業性強,林姐能應付過來,可見業務能力不一般。
汝蘊道,木先生真會說話,汝蘊聽著開心。
不知不覺,一餐飯畢,木英看了時間道,林姐有什麽安排沒?
她搖搖頭。
那送你回家?
她點點頭。
木英送她到樓梯口道,林姐,你真美,很榮幸能和你共進晚餐。
客氣了。
很高興能和你做朋友,有什麽需要儘管出聲。
我也很榮幸能遇到木生這麼紳士有高度的男士。
木英笑道,朝他揮揮手。
汝蘊登上臺階,儘量減少呼吸樓梯間潮濕的空氣,回到屋子,她打電話。
你在哪裡?
我,我在上班。
都十點了。
哎呦,打工是這樣的了。
別太拚了。
不拚行嗎?
你,最近如何。
什麽如何何如?還不就是那樣,等等,有點吵,我出去外麵說。
你還在流水線?
是啊……裏麵太吵了,大工廠就是這樣。
這樣和在家裡有什麽區別。
當然有區別,不然就回家了。
工資按時發沒。
對方的電話一時間好像沒聲音。
有沒有想我。汝蘊一邊說,一邊****著長裙。
想,想又能怎樣?
我想你。
哦,然後呢。
電話的那頭已經聽到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就這樣,工頭來催,掛了。
啪的一聲,汝蘊的淚水嘩啦一下流了出來。她倒在床上,揉了揉眼睛,在外麵,最好就是可以獨自肆無忌憚的流淚。
汝蘊,請假了?
是啊。
昨晚發生什麽?
沒有,我想去散散心。
好吧,有什麽事情打電話。
她和主管請了兩假,主管爽快的在電話那邊答應並說沒有全勤工資還有扣兩成獎金。
半年來,從筆試麵試到實習再到正式員工,第一次這麼輕鬆的睡到九點,走到地鐵上,搭上去西郊的路。
她半年沒見到他了,不對,是九個月零十七,怎麼算的,她也不想去計較。
她發現,除了男友的工作地點,對其他一無所知。都是工業區,感覺空氣都是可以看見的物體,陽光再熱烈也無法驅散,陰沉沉的悶熱。而她卻好像很輕鬆的在四周散步。
你怎麼來了。男友嗬斥道,這地方,汙染重,都是雜七雜八的人。
來看你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