寰宇閣內圍繞著雷麟展開的唇槍舌劍,他自不會知曉。
此刻,懷著一顆忐忑的心,他正如履薄冰地跟在穆心武穆老的身後,一言不發。
在他眼裏,這位名動下的“死”門首座從背影看去,顯得佝僂而滄桑,全然一副遲暮老者的模樣。早已灰白的長發隨意披散於肩,黑色的長袍似乎有些過長,以至於尾部拖至地上,偶爾帶起一層雪沫,蕩出微弱的聲響。
可就是這樣的一個背影,讓雷麟看的有些發癡發怵。
癡的,是這個幾乎老的一隻腳踏進棺材板的老人走路幾乎是全然沒動靜。且看那地上厚厚一層積雪,饒是他這十來歲半大崽子,一步踏上去也是一個坑,踩雪所發的摩擦聲那是“咯吱”“咯吱”地響。哪像這位,別聲兒了,連個坑都看不見。
簡直就像一個踏虛漂浮的神仙
不,是幽魂。
而讓他發怵的呢?
煉焚獄靈冥火,漫步十殿搜閻羅。
被當世人稱為“死神”的穆心武,就這麼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麵前。
“子。”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過了哪些地方,這穆心武突然停住了腳步。
“啊?”雷麟尚未從呆滯中緩過神來,鬼使神差地隨口答了個腔。
穆老一聽,慢慢轉過頭向他看了一眼,衰老無神的眼睛裏一點神采都沒有,卻好像射出了千百根針一樣,瞬間“紮”的這神遊物外的家夥那是一陣哆嗦,這才意識到方才錯了話。
“師傅,弟子在。”
還好鬼頭算的上是機靈,這一來一去地,話是沒上幾句,“師傅”二字倒是喊上了。
穆老瞧著他那戰戰兢兢的模樣,麵前這孩子,一顆腦袋瓜子就差埋到了雪地裏,除了自己的腳還有地上的雪,哪還能再看得到其它,一張皺紋入丘壑的老臉這才微微一動,竟似露出了一絲難以察覺的微笑。
不過也就那麼一下子,又給收了回去。
他習慣性地摸了摸那把“幹枯”的胡子,沙啞的嗓子沉吟一聲,示意著雷麟抬起頭來。
“以後,這就是你的家了。”
罷,穆老腳步一挪,身子一讓,雷麟便順著他的目光看了過去。
率先引入眼簾的,是那兩個寫在牌匾上的大字“死殿”。蒼勁有力,煞氣騰騰!看的雷麟是神情一恍,心頭一驚。
然後,便是匾下一道通體漆黑的森森鐵門,靜靜地靠在一處山壁之上
一陣冷風吹過。
“這”
雷麟一愣,眨巴眨巴眼,下意識地圈起袖子往上擦了擦,又細瞧了瞧,麵前除了一座平地凸出來的山峰之外什麼也沒有,這鐵門就這麼嵌在一處山洞內測,上下左右皆是山體,石壁上堆疊起千層白雪,偶有幾株頑強的野草破雪而立
死殿?這這哪裏是什麼殿。
這明明是
“這明明就是個山洞嘛。”雷麟差點就脫口而出。
然而,似乎是早能料到一般,穆老就這麼站在一旁,靜靜地打量著眼前這毛孩子風雲變幻的精彩表情。
好一會兒之後,他老人家終於輕輕咳了一下。
也不知道是不是出現了幻覺,這聲音聽在雷麟耳裏,帶著一種故作出來的嚴肅,又似乎有些尷尬?
“你可不要瞧這死殿。”穆老眺望遠方,沒有看雷麟,手掌兀自撫著胡子。
“啊?”雷麟被他給嚇了一跳,連忙上前幾步,頭又給低了下來,接著恭聲道:“弟子不敢。”
他趕緊轉動腦袋瓜,硬是擠出一句圓話。
“能被師傅您所看中,這裏肯定有它獨特的地方,弟子愚笨,又豈能懂得。”
別看雷麟方僅十歲,這嘴可是夥房上下出了名的能會道,常惹得大夥兒歡聲笑語,也是個開心果兒。
“嗯”穆老聽罷,沉吟片刻道:“其實此地乃是前掌門俠聖幫為師留的,這玄霜山不多不少,剛剛好八處山頭,為師沒得選。”
他一邊著,一邊搖頭晃腦,悶聲歎了一口氣,老眼瞅了瞅那塊看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自己親手所書的“死殿”兩個大字,便自顧自地向那兒走去,不予理會杵在那兒呆若木雞的雷麟。